“大人‘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一句冠绝今古,乃是无人超越之作,岂是苏锦词所能及。”
“何止是‘燕归来’句,大人那首《采桑子》,连下官家中妇孺都爱不释手呢。”一名白脸属官急切的道,接着又闭目摇头晃脑的吟道:“时光只解催人老,不信多情,长恨离亭,滴泪春衫酒易醒。梧桐昨夜西风急,淡月胧明,好梦频惊,何处高楼雁一声。啧啧……真乃情景相融,绝世之作也。”
苏锦心底暗笑,这样一首词在晏殊词作中只能算是寻常之作,此人拍马屁都不会拍,只是一味的阿谀,真是可笑。
晏殊对这些阿谀之词司空见惯,倒也没表现出特别的厌恶或者欢喜,只是看着苏锦道:“适才听唐大人录了你的一首新词《鹊桥仙》,此词更为惊艳,本官对你兴趣益发的浓厚,那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真乃荡气回肠之语,实在叫人玩味。”
苏锦笑道:“大人谬赞了,涂鸦之作,登不得大雅之堂。”
晏殊道:“你也莫做作,好便是好,我晏殊可不轻易夸赞他人,柳三变名满天下,本官照样骂他;本官只是好奇,你这两句词是发自真心而出呢,还是仅仅是落于纸端之语,若是现实中真的有这么一种不得相见无法相守之恋,苏公子是否能如词作中这般潇洒自如坚贞不渝呢?”
苏锦心头一震,晏殊的话语中若有所指,似乎在影射着什么,苏锦抬起头来看着晏殊的眼睛,猛然间发现晏殊的眼神已经变得冷漠而锐利,一时之间大脑短路,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 隐语
晏殊见苏锦无言以对,表情微微不悦,他的话意自然是试探苏锦是否真如晏碧云所说的玲珑剔透,心有千窍;若说自家侄女倾心相爱之人,定然也会以同等的情意回报之,若眼前少年根本就是虚情假意之人,晏殊绝不肯在此事上再多加烦心,晏碧云的一腔柔情付之流水也罢,总比托付于一个口是心非的浪子好的多。
晏殊故意用苏锦的词句来试探他,就是要听听他对于男女之情是否真的心口如一,世间人往往说一套做一套,嘴上笔下写出一朵花来,但一旦分离便会抛之脑后,所谓始乱终弃便是说的这些人;晏碧云与苏锦之间的事情恐难以一时解决,自己可以腆着老脸去帮侄女儿争取幸福,但争取来的是否便是幸福呢?这是晏殊所担心的。
苏锦见晏殊的眼神中微有失望之意,低头思索片刻道:“晏大人,填词作诗虽是内心心志的反映,但也未必便词如其人;大人既然问我是否能真如词中所说的‘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草民只是对七夕之夜牛郎织女相会鹊桥之事的一种慨叹和希望,说白了,用意虽是宽慰,实际上乃是无奈之语也。”
苏锦此言一出,众人大哗,自己写的词,自己却不认同词中观点,这不是自相矛盾么?本来众人一致认为词中的精华所在便是这种豁达大度的对待爱情的态度,让人耳目一新,没想到苏锦居然会推翻自己的观点,这苏锦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真是教人琢磨不透。
“苏学子,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么?”唐介叹息道。
“是啊,词中之意本是极为豁达慷慨,此番又是这般说法,这简直是……简直是个笑话了。”官员们附和道。
晏殊也极为惊讶,他搞不清苏锦所言是何用意,难道是情急之下的口不择言,抑或是故作惊人之语博人眼球么?晏殊对苏锦的一腔期待彻底冷却下来,摇头不语。
苏锦拱手道:“大人容禀,在下作词喜欢站在词中的意境中考虑,譬如这《鹊桥仙》一词,在下曾想,织女受天条所制,本不能与牛郎终身厮守,而两人均无力改变现状,于是一年一度的相会实属无奈之语,难道在下不应该表达这种无奈之情,反倒要为两地分离一年才见一次的相会鼓掌欢庆么?如果说诸位大人是这般理解拙作的,在下只能摊手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