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钦差大人绝对不能舟船马车的辛苦劳顿。”有朱国治活埋的威胁放在那里,郎中可不敢冒险拍胸口保证,只是小心翼翼的说道:“黄疸症最忌辛劳,必须卧床休息仔细调养,否则不但会病情加重,说不定还会有生命危险。”
“不去了,江宁城我不去了,我要在扬州城养好病再走。”犟驴子杀起反清义士和普通百姓来可以连眼皮都不眨一下,但是关系到他的小命他就成了软脚虾,马上大叫大嚷着拒绝再去江宁城。伍次友又是一阵为难,眼下扬州城瘟疫泛滥,如果不马上离开搞不好他自己也会传染上瘟疫,可要是马上离开的话,犟驴子又小命难保。朱国治也是同样的考虑,便向那郎中问道:“那依你看,钦差大人什么时候能起程离开扬州?给一个准确时间。”
“这个……”那郎中一阵犹豫,又反复望闻问切后才小心说道:“这点小人暂时不敢保证,今天小人先用菌陈蒿汤给钦差大人清毒排毒,看效果如何,明天才敢给大人准确答复。”
“南大人,伍先生,那我们再在扬州留一天,明天再决定去留如何?”朱国治向伍次友和南怀仁提议道。虽说伍次友和南怀仁都怕染上瘟疫霍乱想要马上出城,但是一天都不肯留下等犟驴子病情有结果就走就太不够意思了,所以两人稍做商量后便同意了朱国治的提议。
“一天之内,扬州爆发瘟疫,犟驴子暴病,而且还是两种病,事情没这么简单啊。”郎中给犟驴子开方抓药的时候,苦苦思索的伍次友在心中自言自语起来,直觉告诉他自己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又反复盘算后,伍次友提笔在纸上写下他的应对计划,交与朱国治安排,朱国治看后先是大喜,复又惊讶的问道:“伍先生,你不是安排得有卧底在扬州大牢里吗?这样做的话,她也出不来被活埋在里面了。”
“没关系,那个摇摆不定的女人我早腻透了。再说这只是预防万一,也不一定就把她埋在里面。”伍次友提笔答道:“为了防止反贼知晓,这件事请大人一定要小心保密,除了那些去填埋火药的人外,其他任何人都不能透露。”写完后,伍次友又在心里补充一句,“把那个越来越麻烦的女人炸死也好,本来我的舌头有希望痊愈,就是因为那个女人不愿意和朱方旦上床,害得我的舌头没办法医治!哼!朱方旦在高邮城突然失踪,说不定就是她搞的鬼!否则我问起朱方旦去向的时候,她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奇怪?”
……
东升的太阳逐渐居中,万里无云,没有一丝风,夜晚仅冷却了少许的空气又象沸腾的开水一般灼热起来,这样的天气对霍乱肆虐的扬州城来说却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气温高不仅意味着人体更需要补充水分,在这个医疗卫生水平低下的时代,百姓并没有烧开水消毒的常识——关键是寻常百姓也没有那个条件,无形中增加了霍乱传播的渠道;同时高温还会造成食物腐败速度加快,病菌繁殖加剧,为病魔肆虐提供了先天条件。所以扬州知府韩世琦虽然采取了隔离发病病人的措施,但那些在已经感染了病菌处在潜伏期的病人却成为了新的传染源,使得越来越多的人感染霍乱,传播速度以几何级迅速增长。
病魔面前人人平等,上到富可敌国的盐商,下到街头乞讨的乞丐叫花子,普通市民、工人、农民、商人、士绅、地主、官员、衙役、兵丁,男女老少无不是病魔袭击的对象,只到瘟疫开始爆发的第二天午时,感染霍乱的扬州人就突破了三千大关,超过两百人丧命,剩下的不是被衙役官差赶出扬州城等死,就是躲在家里喝着不知有没有效果的药汁盼望痊愈,相当一部分穷苦患者甚至连药汁都没得喝,只能躺在病床呻吟祈祷上天开眼,饶过他们不死。而那些没有患病的人,却已经在拖家带口的逃离扬州,逃离这个曾经富甲天下现在却瘟疫泛滥的城市,一时间,街头巷尾尽是逃难的人群和车流,河面上逃离扬州的舟船相连,数不胜数。更有那流氓无赖兵痞子趁火打劫,结伙搭伴或是沿途抢夺逃难百姓财物,或是公然入室行劫,杀人放火,甚至那些堆放在码头货仓等待北运的漕粮和食盐也不能幸免,无赖们抢不完就烧,弄得扬州几大码头和粮仓浓烟滚滚,火警四起。
“歪打正着,鞑子今年的漕粮和盐税完蛋了!效果比我事先想象的还好,鞑子大本营北方的粮食价格起码涨五倍!”站在丽春院二楼走廊上,看着街道上争先恐后逃难的人群和混乱的扬州城街道,姚启圣心里在暗暗的幸灾乐祸,脸上却在不断的唉声叹气,显得心情沉重。又转向站在他身边脸色阴郁的吴远明和满脸土色的朱方旦,庄严说道:“记住,此计伤天和折阳寿,以后不可再用。还有,这场瘟疫的真正起因对谁都不能提起!”
“是,我发誓绝对不向任何人说这件事情!”散播瘟疫的实施人朱方旦点头如鸡啄米,只是后悔不该用自己琢磨的办法增强霍乱病源传播速度,否则情况也不会严重至此。吴远明则是脸色益发阴郁,叹气道:“只可惜这里是鞑子的地盘,否则我真想发动盐商捐款,买药发放给这些患病百姓。”
“得了吧,我的虚伪儿子,那天在骆马湖,你把附近的渔民骗进湖中岛屿,本来就是想利用他们吸引鞑子船队袭击,你好乘乱取利,只是鞑子不上当你才弄巧成拙。”姚启圣早就从吴远明描述的骆马湖大战中分析出干儿子的真正用意,只是不用揭露干儿子的险恶用心而已。这时候,奉命去打听消息的吴寿和吴福已经回来,姚启圣忙问道:“怎么样?朱国治和犟驴子那帮汉奸留在扬州没有?”
“留下了,但听说只留一天。”吴寿擦着汗水说道:“我们在驿馆附近转了几圈,听到那些保护朱国治、南怀仁这些汉奸洋鬼子的士兵也在要求离开扬州,害怕染上瘟疫,但带队的军官却告诉他们起码还要在扬州住一晚上,士兵们怨声载道,声音很大,我们不用打听就全知道了。”
“很好,看来孙廷龄没有吹牛撒谎,他确实得手了。”姚启圣脸上露出一丝狞笑,转头去看扬州大牢的方向,喃喃道:“现在就看李雄飞和吴禄他们几个人的了,只要他们能把药投进扬州大牢的水井里,我们基本上就稳操胜券了。”吴远明同样明白这个道理,也是在心里暗暗祈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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