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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不行。”李东阳缓缓摇头,叹道:“用修是个外和内刚的性子,他既然打定了主意,甚至不惜顶撞……想必已经有了彻悟,劝,是劝不得的。”

“可是……”杨廷和颓然坐倒,他何尝不知道这些,来李府也是报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这时希望破灭,他的心情也是低落之极。

“其实……”李东阳沉吟片刻,突然语出惊人:“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啊?”这次轮到杨廷和傻眼了,这怎么可能是好事,难不成李西涯也被气糊涂了?

“用修自少便聪慧过人,对天津种种,皆是由他自行观察而来,”李东阳微微一顿,似乎是在措词,“去之前,受到我等的影响,想必他也是心有成见的,可随后却有了这样的转变,可见天津的新政确有独到之处,否则他也不会说出这些话来。”

“那谢宏行事向来张扬,容易眩人耳目,慎儿他年少,也许……”听着话头有些不对味,杨廷和急忙争辩。

“也许介夫你说的对,可不能否认的是,用修看到的也是事实,想到的也未必就没有道理。”

李东阳的话锋又是一转:“当然,谢宏未受圣人教化,施政行事难免会有偏颇,不过,正如王伯安一样,用修若是加入其中,未必不能起到匡正的作用啊。”

“匡正?西涯兄,你的意思难道是……”杨廷和眼睛瞪大了。

两面下注,这是士大夫们常用的招数,每逢乱世,世家总是要面临差不多的选择,最出名的就是三国时代的诸葛世家,三面下注将当时的争霸势力一网打尽。

朝争的激烈其实也不亚于乱世,尤其是眼下更是如此,不过,这还是士党内部第一次发出要妥协的声音,由不得杨廷和不惊讶。

毕竟现下的情况,跟普通的政争完全不一样,是两个阶层进行的生死之战,哪有两面下注的余裕?

“我等若败,总还有用修这样明辨是非的种子,可以寄予期望,不使谢宏乱政;若是先贤有明,不使儒家道统沉沦,其实有没有用修的助力,也无关紧要……”

李东阳的话愈发的直白了,“于大义如此,于介夫自家也是如此,想想刘希贤……若是早有明断,德纲贤侄也不至于……他日若是当真事败,你我都在风头浪尖之上,自然难以幸免,可家眷却是无辜……”

未谋胜,先虑败,这本来也是李东阳的作风,从前杨廷和一向是有些不屑的,可今天事关自身,再听到差不多的论调,他却心有戚戚,觉得很有道理。

“至于士林内部,自有愚兄一身担当,会给诸位同道一个满意的交代的。”李东阳又补充了一句,彻底将此事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