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到部下们的愁眉苦脸时,郁大帅还会宽慰他们:“放着闯营的探马有什么了?让他们把我军看得清清楚楚才是最安全的。你们想啊,说到底我和许大将军是敌非友,若是我郁董的军队许大将军不能了如指掌的话,他难免会有一点点、至少会有那么一点点点点担心吧?有了担心就难免会怕、当然也只会有一点点,但终归还是有啊。这样许大将军说不定就会派人来打一打我们,看看我们到底想干什么。你们说,这是不是皮痒找打?”
一个部下终归还是觉得不妥,建议道:“大帅,可我们的探马呢?我们难道不需要派人去看看,若是许将军来打我们,我们也好跑啊。”
“首先出兵前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许大将军是绝对不会来打我们的;第二,我们的探马和许大将军的探马难免不起冲突,万一伤了和气就不好了,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些闯营的探马难免沾亲带故的,万一失手伤了那个,其他人怀恨在心,去许大将军那里危言耸听,我们就该倒霉了。第三!”郁董伸出第三根手指头:“若是许大将军觉得随时都能把我们打得满地找牙,他也就不急着来打我们,等他打完左帅、杨帅,我们不用探马也知道该跑路了。若是我们探马四出,许大将军觉得今天不打我们就打不到了——比如他发现我们的一个布置不周让他有机可乘,说不定就真的想打我们一家伙哩。”
看着周围部下们崇拜的目光,郁董谦虚道:“我也是看兵书的,记得黄候的书上有句话叫:‘恐惧来自未知’。我觉得说得很好,许大将军把我们一眼看到底,没有未知,就不会恐惧我们,没有恐惧,就没有是非嘛。”
第三十四节 招摇
部署完今天的任务后,郁董大帅亲自出营去安抚百姓,师爷吴维陪在东家身边,两个人连卫士都没有带几个就一头扎到路边的镇里。一路上郁董坚持亲民政策,渐渐的百姓就没有闻声逃光,先是走不动路的人留下来看风色,后来不逃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士人缙绅,更是夹道欢迎郁大帅的军队。不管主人是不是已经逃走,郁董的士兵正帮着村民补屋顶,看到忘记关上的门时也会给人家带上,要是遇见来不及带走的牲口,郁董的手下牵走时还会留下一块远远高于市价的银子。
今天这个镇里的人还有很多,郁大帅到了镇上就跳下马,扯开胸怀坐在路边一户店面的门槛上休息。店家奉上茶水时,郁董像个老农一般地先是嫌热,然后讨了一大碗凉水,在好奇的百姓面前仰着脖子一饮而尽,喝水喝得咕咕作响,还有不少从嘴角溢出,留到胸前。
“痛快!”喝完水后,郁董就坐在门槛上,从吴维手中接过点好的旱烟,大口、大口地吸起来。
“这战乱的日子苦啊,”郁董一边吸烟,一边大声对老板说道:“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一会儿兵来、一会儿匪来,做点买卖不容易吧?”
“是啊,是啊,”店老板连连点头,他刚开了这个铺子没多久,孙可望就带着归德府的闯营主力逃走了。老板知道自己要是跟着逃走,那店也就算是毁了,心疼刚刚开始的生意和货物,又听说郁董一路不曾扰民,老板就装着胆子留下看守自己的店:“草民无不仰望王师,日夜焚香祈祷,盼王师早来河南解救啊。”
郁董大大咧咧地一挥手:“老乡放心吧,俺小时候过得也是苦日子,为了一口饭从的军。俺是河南人!不是那些想到咱河南趁火打击的湖广蛮子、直隶佬。俺要是祸害了自己家乡的一草一木,将来还能下去见祖宗么?”
店周围的人听到这话后纷纷点头称是,只听郁董又道:“既然是在咱河南的地盘上打仗,有没有功劳那都是假的,乡亲们的事才是真的。闯贼要是想跑的话,俺不会拼命追的,免得他们狗急跳墙。嗯……兵凶战危,俺不敢说百战百胜,不过将来要是有个万一,俺也绝不会把咱河南父老拖到战火里。俺今天就把话放这,只要遇上闯贼,俺就出去和他们打,打输了就拍拍屁股走人,绝不会在什么城镇里死抗。诸位乡亲放心,俺就是输了,也不会耽误了你们的声音、在这里打一场毁了你们的店面,更绝不会洗咱河南自己的乡亲!”
郁董掷地有声的话引起周围一片啧啧赞叹声,周围本来就有不少商人,最担心的就是明闯两军拉锯混战会把附近的一切都破坏殆尽。郁董的话虽然不能完全当真,但终归是给人以希望,不少商人就纷纷表示要捐助军饷。
不料郁董闻言脸色一沉,双手连挥:“不可、不可!本将有朝廷给的军饷、吃的是皇粮,现在河南连遭兵灾,若不是本将实在没有余粮,也不会不拿出来给父老乡亲们的,现在怎么能要你们的银钱呢?”
众人不知道郁董心意,还是纷纷声称要给,郁董从门槛上站起身来,对周围的人大声说道:“不瞒诸位乡亲,要是河南现在没事了,诸君助饷俺也就是笑纳了,可是现在没有啊,闯贼还没有平定,俺不能要这笔银子啊。万一、万一王师不利,闯贼又打回来了,他们会因为你们助饷给本将为难你们啊。”
类似的话郁董之前已经说过几次了,有了之前的多次锻炼后,今天说得更是抑扬顿挫、声情并茂。不少商人听了之后甚至热泪盈眶,想到孙可望一天到晚征税收赋,信誓旦旦绝对不会再有兵祸,骗大家出来投钱开店。言由在耳,接过官兵还没有来就抛下商人逃去开封,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地方小商人们心中忍不住想到:终究还是郁大帅这样的河南老乡才是自己人啊,还是要比孙老陕靠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