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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头上,守兵恒护缩着脖子,探头探脑地看着城下的水面上。他本是徐州本地人,家中早已败落了,只能在城外的码头买些苦力过活。敬翔来了徐州之后,便投军吃了这碗断头饭,这几日苦战下来,眼见一开始是被驱赶百姓,后来则是得城外满山遍野的晋军,就好像不要命一般,猛的往城下涌,尸体铺陈的到处都是,虽然徐州城墙坚固,吴军也火器犀利,但守军中被城下的箭矢火器打死了的也不在少数,更不要说精神和体力上的折磨了,白日里打仗的时候还不觉得,到了夜里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鼻中满是一阵阵的尸臭味,耳中不时听到若有若无的呻吟声,有时恒护简直怀疑自己已经身处鬼蜮。

突然,恒护听到一阵悠扬的乐声,他侧耳听了听,依稀是从城外晋军营那边传过来的。恒护是个贫家子弟,哪里听得出这便是胡笳的乐曲,只听得那乐曲又是哀伤,又是凄婉,好似有人在揉弄他的肠子一般。待到一曲终了,恒护才如梦苏醒,一摸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原来他为这胡笳乐曲所感。不知不觉间已然涕泪横流。

第149章 夜袭(一)

“娘的,本以为城外那些胡狗都是些无父无母,没心没肺的畜生,想不到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恒护正自忖道,突然听到城下传来一阵声响,仿佛是有人在挖掘摸索些什么似地。

“偷城?城外可都是齐腰深的水呀,白日里都不好走,今夜可是连个月亮都没有呀!城外的胡狗难道长了翅膀不成?”恒护几乎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他侧耳听了一会儿,那声响越来越清楚,夜里风大,将声音带到高处,他已经可以清楚的分辨出金属的碰撞声。

恒护不敢怠慢,赶忙转身将在避风处打盹的伙长弄醒,一同察看。那伙长本以为是恒护听差了,口中骂骂咧咧的说要给他一个好看,到了城头一听,脸色立刻凝重了起来,赶忙从一旁的火堆取了一根带火的木头,从女墙间探出头去向下一看,只见城下黑乎乎的满是身披铁甲的晋军士卒。

“啊!”随着一声惨叫,那伙长仰天便倒,险些将一旁的恒护带倒。待到恒护站起身来一看,只见那伙长仰天倒在地上,一只箭矢穿喉而过,小孩巴掌大小的箭矢几乎将其喉咙半边都割开了,鲜血正从里面涌了出来。

“头儿,头儿!”恒护见伙长这般模样,早已吓得惊慌失措,胡乱将纀头扯了下来去堵伤口,可转眼之间血便透了出来,那伙长眼见得脸色变得惨白,气息混乱,拼尽最后一口气,伸出右手指向恒护身后,恒护回头一看,只见女墙边挂着一副报警用的铜锣。

“铛铛铛!”城楼上传来一阵凄凉的铜锣声:“快起来守城呀!晋贼偷城了!快起来守城呀!晋贼偷城了!”

粘罕抖了一下右手的铁锏,甩去上面粘着的血肉,相比起刀剑,他更喜欢铁锏、骨朵等钝器,一来这类重兵器更利用发挥他的雄浑臂力,其二这类兵器不像刀剑砍杀了一会儿就会卷口,碰上披甲的对手杀伤效果也要好得多。他看了看四周,横七竖八的躺满了血肉模糊的守军尸体,身后一个个身披重甲的手下正从绳索和长梯上跳下来。他冷哼了一声:“来人,吹号点火,通知后队,咱们得手了!”

“殿下,殿下!”

吕润性正在榻上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觉到有人在叫喊着自己,他也是在军中长大的,本就睡得极浅,猛的一下便醒了过来,只见门外当值的中军满脸惊惶地看着自己,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强自镇静下来问道:“怎么了?”

那中军咽了口口水,答道:“殿下,晋贼偷城了!其先锋已经登了西面的城墙!”

吕润性一个骨碌爬起身来,一面取下挂在一旁的铁甲往自己身上披,一面沉声道:“那小市门可曾失守?”

中军一面帮吕润性披甲,一面答道:“还没有,吕将军已经带了兵去了!”

“那就好!”吕润性拉近束紧盔甲的皮带,拿起佩刀,一边出门一边答道:“传令下去,让十七郎不要妄动,守住城门,隔断失守的那段城墙和其他地段城墙的通道即可。城外都是齐腰深的水,只要城门不丢,能进来的只能是小股的敌军。等到天明用炮一股脑儿便把他们扫平了,犯不着和这些亡命之徒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