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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志诚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这是才注意到扁舟中的摆设也是简陋到了极点,手中这只黑陶碗沿也是缺了个口子,显然眼前这个束手而立的渔家汉子过得窘迫的很,习惯性地说道:“罢了,日后待某家送你一条新船便是,也好讨个媳——”米志诚的声音突然停住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没有能力实现许诺了,说不定明天这个时候,就会被徐温的追兵逮住,在广陵街头被处死,想到这里,他不禁神色惨然,双目中泪光闪动。

一旁的刘许看到米志诚神色突变,脸上满是惨然之色,虽然不知道对方心中到底想的什么,但也猜得出大概是想起了先前的不如意事情,他方才得了米志诚不少赏赐,心中已经有了不少好感,见米志诚如此,便低声劝解道:“郎君休要悲伤,官家都有落难巡狩的时候,何况咱们这些凡人,咬咬牙,好汉子没有过不去的坎。”

米志诚此时已是穷途末路,听了刘许这番安慰之词,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穷苦渔夫,目光中满是关切之情,心中不由得一暖,顿时感觉就好了不少,随手将那黑陶大碗向刘许面前一送,道:“再去盛一碗来。”

刘许见米志诚如此,赶紧接过陶碗,到外间又打了一碗,双手呈送到米志诚面前,笑道:“好咧,这黄鱼泽中的鱼儿最是养人,郎君你好好吃上三大碗,便是刀山火海也能走上一遭!”

米志诚却不接碗,将其推了回去,肃容道:“岂有我一个人独吃的道理,这一碗却是你的。”刘许正待推辞,米志诚却作势道:“让你吃你便吃,你这般推脱,莫非这汤中有什么毛病不成?”

刘许无奈,只得将那碗鱼汤吃碗,米志诚这才转嗔作喜,又自去打了一碗鱼汤,自己吃了,于是二人便你一碗我一碗,共着那只黑陶大碗将那锅鱼汤尽数吃完了。米志诚腹中有了东西,精神不由的为之一振,走出舱外,只见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无边无际的芦苇荡,自从逃亡以来的压抑的心绪不由得为之一快,心中暗想自己在江北已经没有容身之所,唯一的生路便只有渡江投奔淮南军的昔日大敌吕方去了,听说不久前吕方在武进大破淮南军,有尽有江东之地的架势,若是当真如此,自己说不定还有重新北渡大江,卷土重来的机会。米志诚本是行事果决之辈,稍一思量便下了决心,转身对正在收拾洗涮碗筷的刘许问道:“叨扰许久,却不知恩公如何称呼?”

刘许呀了一声,笑道:“小人草芥一般的人物,如何当得郎君恩公的称呼,当真是折煞了!再说郎君也给过饭钱了呀!”

米志诚肃容道:“昔日伍子胥落难之时,漂纱妇人一饭便是重恩,某家今日穷途末路,恩公食我,如何不是大恩,快快说来,某家若是逃得此难,他日自当重报。”

刘许稍一犹豫,笑道:“俺姓刘名许,家中行三,已经在这黄鱼泽打了快二十年的鱼了,旁人皆称某黄鱼刘三。”

米志诚躬身施了一礼,道:“原来是刘家恩公,某还有一件事要劳烦恩公,若是应允,他日定当厚报。”

刘许被米志诚这番恭维,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了,不由得拍着那单薄的胸脯道:“只要某家办得到,决不推辞。”

“好!请恩公天黑之后,将某家送到江南去!”

刘许闻言一愣,道:“那江北那边听说正在打仗,兵荒马乱得很,郎君还要去那边?”

米志诚傲然的一笑,随手将背上的弓取在手中,轻舒猿臂,便扯得如满月一般,道:“便凭这张弓,一囊箭,便是十余条汉子也近不得某家的身。”不自觉间,他言语间又恢复了旧日那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刘许看了米志诚的样子,不由得有点半信半疑,大着胆子伸手去拿米志诚的硬弓,米志诚也不阻拦,任凭对方去拉,刘许使劲了平生力气,可也只微微拉开一点点,那张在米志诚手中任凭摆布的弓在他手里却好似铁铸的一般,倒把自己弄得双臂生疼,不由得咋舌道:“端的好本事,郎君双臂怕不有千百斤力气吧!既然如此,小人便待天黑后,送郎君渡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