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的探子站在山坡上指点道:“国公,我们就是在谷中村寨打探到宁王世子下落的,这里几座山寨对朝廷是很恭顺的,但是再往深山里去,那些与外界交往不多的瑶人对我们汉人却没有什么好感,而且住处太过险要,想进去打探消息都难。”
杨凌点点头,说道:“走吧,去寨子里看看,多了解一些详情再做打算。”
这里虽然也有汉人往来,可是多是一些货郎,如今来了一支上千人的队伍,衣甲鲜明,显然是朝廷的大军,引起了瑶寨百姓的关注,杨凌等人刚刚进村,就吸引了许多瑶民围拢上观看。
这些瑶民纯朴的脸上满是好奇,对官兵倒没有惧色。一进村寨扑面而来就是一阵酒香,瑶寨家家会酿酒,家家都饮酒,这里款待客人没有茶,从来都是以酒代茶、代水的。
映入眼帘的是一幢幢低矮的黄泥巴和石头垒的房子,杉树皮做的瓦,古朴的村庄、淳朴的村民和那和善的笑脸,让这些杀气冲天的官兵也不觉换上了和气的笑容,收起了刀枪。
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人在别人搀扶下走来了,他睁着一双混浊的老眼,好奇地打量着这群远方来客。
杨凌由扮作货郎的探子口中,已经知道这些与汉人交往较多的瑶寨实行的是瑶老制,村寨中的首领是由各姓寨民中推举出来的年长者,他们分别担任天长公、头目公、管事头、掌庙公、烧香公、放水公,负责管理村寨的战争、纠纷、缉补人犯、耕田种山等等一切事务。
天长公权力最大,年纪也是最大,眼前这老头儿十有八九就是这座瑶寨的天长公,杨凌忙上前两步,谦和地和老人家打招呼,说明自己的身份。
老人拢着耳朵,听扶着他的人大声地向他喊完了话,咂巴咂巴掉光了牙齿的牙床,咧开嘴笑了,他咕哝了一句,那扶着他的壮年汉子向杨凌和气地道:“我是寨中的管事头,天长公说,他六十多年前去过南昌城,还见过汉人的知府老爷呢,听说你的官儿比知府还大?那可真是贵客到了,天长公很高兴,要请你到瑶王屋去喝酒。”
管事头负责瑶寨的战争、械斗,向来是由年轻力壮、勇武果敢的人担任的,这也是诸位长老中最年轻的一位,杨凌笑着点点头,示意手下的士卒暂且待在村寨口,然后只带了二十多个贴身侍卫,随在颤巍巍的老人身后,沿着石阶往上走。
杨凌注意到两侧低矮的瑶民住处有些正开着门,门旁边堆着一捆捆的松枝,房间里黑糊糊的,房子大多分两层,没有窗子,却有许多箭孔。偶尔能见到两户人家房梁上吊着腊肉,在风中轻轻摇荡。看来这里的百姓生活都十分清苦。
瑶王屋由于是用来处理公事的地方,所以并不是在太高的地方。寥寥几级长阶上就是一幢较宽大的房屋,前方有一块空旷的场地,正中是一个牛头造型的木架子,一根长竿上还高高插着象征瑶民的黄旗,边上架着一面由两端向中间变窄的柱状长鼓,周围还固定有一些长条木板凳,这是瑶老们集会商议村寨事务的地方。
瑶王屋正中间高大的木椅上,扶手上各雕一个虎头,旁边放着刀、叉、牛角。这里已经没有瑶王和瑶练,但是仍然有这样的座位设置,后边的案上,供奉着君临一切的盘王,开天辟地的盘古。
天长公一张黝黑的脸堆满了笑容,他热情地叫人给这位汉家的官老爷呈上了米酒,管事头捧杯劝酒,说道:“今年劝酒酒重重,为未劝上我师公,一劝玉皇尊大帝,二劝充元李老君……”
他的话速飞快,杨凌听了几句就听不清了,不过这淳朴的乡风却很感人,他微笑着举杯应和,虽然公务在身不敢多饮,还是喝了几大口,那酒甜香醇浓,后劲绵足,倒真是极佳的口感。
老头儿挺能喝,杨凌抿了三口,他已经喝了三大碗,瑶家没有茶,从来都是以酒代茶,他们种地的时候喝酒,砍柴的时候喝酒,看戏的时候也喝酒,许多人每天都要喝上三四斤,这点酒自然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