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宁扭头一看,只见江彬坐在石凳上,瞪着一双牛眼,颊上两个白肉疤,拧成两个大酒涡,只不过那酒涡是旋涡状内凹的,连带着整个脸看起来有点吓人,还真像个狗屁不勇的莽撞武夫。
江彬瞧两人窃窃私语那模样,又见钱宁一脸不高兴,就估计国公爷是帮着自己说话了,心里还挺高兴,一见两人扭头望来,江彬把胸一抬,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德性,钱宁看了撇撇嘴,又转过头来。
杨凌又低声道:“这是从公里讲,我就是不帮着他,可也不便愣压着他不许讨人,这事儿你老钱也能理解。咱再从私里讲,对你就更是有好处了。你知道么?我在霸州抓过一伙钦犯,一伙无知的愚民自立一国,在乡间横行达一年有余,这个王满堂就是那自立为帝的钦犯所立的皇后。当今皇上英明,首犯处死,余者发配哈密,这女人网开一面放了,可她毕竟曾是谋逆钦犯的女人,你可是掌管江南半壁的情治工作,司谋反事的,把这么一个女人留在身边,皇上放心么?牟大人放心么?你看江彬颊上的伤痕,那是中了箭矢却不退缩,一刀把悍匪刘廿七从头到脚劈成两半的悍将,皇帝下旨嘉勉,允入外四家军,现在就算是天子门生了,回头他向皇上哭诉,说他在战场杀敌,浴血厮杀,妾室却被你倚势抢走,你说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一番话说的钱宁心眼活了,他苦着脸道:“国公爷要这么说,那是为我钱宁好,不就一个娘们吗?还真没什么了不起的,可我是堂堂的镇抚使啊,他江彬是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我就这么把人交出去,我……我这脸不丢光了么?”
杨凌坏笑起来,一副私已好友的模样,用肩膀撞了他一下,轻笑着骂道:“滚你的蛋,你丢人?你丢个屁人!人家的妾,让你弄到府上白白享用了这么久,到底谁丢人啊?是江彬丢了人,让你把人还给他而已。”
钱宁一听也笑了,杨凌又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我是读书人,本来不该讲这些的,不过我和张天师交往时曾学过一些秘法,我观那王满堂八字特硬,你看怎么样,克死了丈夫、克死了老父,随了那大盗刘行,又克得他战场送命,就这个江彬,煞气冲天能压得住她,结果还是受了伤,这种不祥的女人,你老钱冒这风险干吗?”
钱宁嘿嘿一笑,情知人家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不还人是不行了,他一咬,故作大方地一拍大腿,说道:“好!国公爷想给我要人,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您里里外外说了这么半天,那是给我面子,钱宁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我听您的,人我还他。”
杨凌一听顿时大喜,这两个人都是他的得力臂助,他可不愿二人伤了和气。王满堂是妾不是妻,娶妾娶色,虽说她被强盗蹂躏过,又被钱宁染指,但江彬对王满堂欲多于爱,不会在意这个,能圆满解决这两个人的事,使他们免伤和气那是最好,因为他已经飞马送往京师的奏折上,请旨留驻南京城的两员战将,就是许泰和江彬。
杨凌笑道:“这就对了,那就把那个惹祸精领出来,交给江彬带走吧。”
钱宁讪讪地道:“国公,刚刚的在夫子庙前闹的跟打仗似的,现在让他把人往外一领,那我不用出门啦。容我三天,容我三天成么?三天后,让他弄顶小轿儿来,悄悄地把人领回去就算了。”
杨凌一听,敢情王满堂这个主角没什么重要,两个男人斗得你死我活的,倒是十有八九为了雄性的自尊性。他无奈地点点头道:“好,我去跟江彬说说,叫他先带人回去,三天后,你可得把人交出来。”
“国公放心,国公放心。”钱宁满脸是笑。
看着杨凌放心地向江彬走去,他的笑眼中却忽地闪过一抹厉色:“妈的,你个小小的游击将军敢当众跟老子叫板,国公的面子我不能不给,可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你!你让我丢人,我就能你现眼,三天,嘿嘿,你就等着三天后来接人吧,老子给你一个惊喜。”
※※※
夫子庙前双雄夺美,被传为秦淮河一件风流韵事,就凭这件事情,如果那王满堂有心入籍为妓,保证能红极一时。江彬不畏权势,为了红颜敢向镇抚使大人拔刀,也成了秦淮河上的风云人物。
白衣军刚刚被打散,南京城外的血腥味儿还没完全消失,又是一片灯红酒绿,醉生梦死者流连花舫,恢复了太平盛世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