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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慎在赴奴儿干前,曾向他提过类似的见解,现在和成绮韵所言不谋而后,杨凌不由连声赞许,他和成绮韵又详细讨论了几点,关于科道官对官员的考核方法,诸如税赋征收、离任审计、政绩考核的任免制度。

这些论述中,一些条款恰恰是当初刘瑾搞过的,只不过刘瑾这么干完全是为了整人,借人事考核为自己搂财,结果好好的经愣是让他念歪了,如今旧事重提,想起刘瑾,杨凌不禁感慨万千,同时也为自己提了醒:以入世之态度做事,以出世之态度做人。

这份权力自己不能要,也决不能交给哪一个私人。这份权力的施行,必须真的放下去,放到六科十三道手中,那么多的科道官,他们之间能够彼此制约,防止有人权力集中干的太离谱,何况上边还有互相牵制的内阁。

对官员的考核集中的税赋征收、离任审计上,就保障了考核有据可查、有丈量尺度,而不是由着监察官员一张嘴去说。吏治整顿是本,由它自然就牵涉到许多其他方面,比如打击不法豪强、追剿不法豪强欠税等问题,由此延伸开去,两人又边记边写了一阵,这就聊到了最令人头疼的土地集中问题。

成绮韵道:“其实,这所有的改革,都是环环相扣、相辅相成的事情,吏治整顿,影响税赋征收和刑名、廉政方面,土地问题又牵涉到刑名廉政和税赋征收。说起土地被权贵圈占的问题,这又得提起刘瑾刘公公的一份功劳了。他清丈土地是为了突出个人政绩,为了清出尽可能多的土地以邀功,害得许多人家破人亡,可是现在对那些苦主的土地核查属实重新发还后,其他的土地数目还真是实打实的。官绅百姓们实有多少合法土地,被地方豪强们藏匿不报或贪占了朝廷多少土地,也都记录在案了,贪占的先不算,仅隐匿不报的土地就有一百四十七万顷,偷税的有八十万顷,对吧?有了这些数据,税赋征收、乃至税赋改革就容易得多了。”

成绮韵抿嘴一笑道:“大人列述了一些地方正在探索试行的比较合理的税赋方法,比如应天府施行的‘里甲银’,浙江、广东的‘均平银’,福建的‘纲银’,还有江南的‘十段锦’。这些税赋方法大多改变了传统的实物税赋,改以折银上缴,既方便了朝廷征收、运送和保管,也没有了这些环节中保管不善造成的损耗和霉变。不过我觉得这些方法里,还是你提及的‘一条鞭纳税、摊丁入亩法’最好,实行此法,杂泛、均徭、力差、银差等各种税收合并为一种,将力差归入田赋,一律按田亩核算,既不减额,也不增赋,没地的贫民不用纳税,而豪富之民不能多得,徭役公平,就不会有人再哀叹不均了。”

杨凌点头道:“对,而且以银两代实物役、力差役,扩大了货币的流通,削弱了人身依附,商贩和工匠获得了较大自由,这对工商发展至关重要。”

这一条,杨凌同朝中一些大臣暗中商议,也获得了他们的赞同。“一条鞭”法,保证了朝廷税赋的稳定,不会使富者愈富、穷者愈穷,直至破产造反。加强了工商发展,有地农民乐于种地,城中富户乐于买地,又不会过多触犯权宦土豪的利益,免得引起地方强烈的反对,使自己的心血前功尽弃。

一条鞭法使官员难以再利用税赋贪污,减轻了贫民负担,增加了朝廷岁入,而且是在权宦豪绅们能接受的范围之内。这是比较务实的改革策略,要是真的头脑一热,想搞一刀切的还地于民,打土豪分田地,那自己就得先拉起一支队伍上山打游击去了。

两个人越说越是开心,杨凌心中的思路也越来越清晰,他兴奋地道:“说的很好。现在焦阁老、杨一清他们应该已经下了衙门,我去城里瞧瞧,和他们商议一下,这两日就呈进给皇上。”

杨凌只顾高兴,却没注意所谏未受重视的阿德妮的幽怨,瞧着他匆匆起身离去,阿德妮更是一脸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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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其实已经看过了这些条阵,正式上书不过是给天下一个讯号,一个改制的讯号罢了。本国公负责清剿流匪,安置流民,在地方上所见所历,深知不能使国富兵强、百姓乐业,则贼剿无止境,而不能革除弊病、推行新政,就不能富国强兵。当今皇上年轻,正欲有一番大作为,各位大人都是柱国之臣,还请尽心竭力、各抒己见,咱们对这些谏疏最后再推敲一下,以便使新政能够顺利施行。刘大人,你有什么看法?”

杨凌环目四顾,朗声说道。焦芳府上,几位受邀的大人围席而坐,正在就改革新政做最后的推敲。

端上台盘的永远是做好了的菜,一件政策的推行和决策,无不是事先详细的调查、研究、各方面势力的平衡、协调之后的结果。就像现在,杨廷和与杨一清不合,但他的势力在内阁中占了两席,对决策的施行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尽管敲定的吏治改革对内阁极为有利,不会触及他的权益,反而有所加强,但是事先瞒而不谕,把他排除在外难免要让他产生隔阂,所以杨凌把户部尚书刘忠也请了来。他是杨廷衙的人,他在,就等于随时把他议定的事情告诉了杨廷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