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济宁算得了什么?继续东下,如果打下徐州,甚至可以直接渡河南下,夺取江南,那样岂不更好?”
杨虎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一时摸不透她的用意,只好小心翼翼地答道:“徐州城高墙险,驻有重兵。一旦攻城,明军还可以从水路运兵支援,取徐州十分不易,就算朝廷大军没有围剿过来,我们携带的粮食,也难以支撑在徐州城外苦战多日。”
崔莺儿冷笑一声道:“如果在这周围流战一阵,俟春雨渐多河水上涨后,在长垣、东明、梁山或台前附近决了黄河北坝呢?下流尽皆被淹,百万民众成为冤魂,黄河改道,徐州将成为一座孤城,不但取它不难,甚至弃城直接越过干涸的黄河水道也易如反掌了吧?”
杨虎攸然变色,虎目泛起凶光,沉声道:“你胡说什么?”
崔莺儿目光微微一垂,轻蔑地看了眼他握紧刀柄的手,讥讽道:“怎么,要杀人灭口?”
杨虎身躯颤抖,内心挣扎半晌,终于缓缓松开右手,冷冷地道:“我明白了,是韩柏,一定是他。我命他做先锋在前方打探,他知道这件事,也只有他有时间去找你。枉我如此信任,他竟然出卖我!”
“出卖你?”崔莺儿反诘一句,失笑摇头:“杨虎啊杨虎,你现在还真是利欲熏心,谁对你好、谁在害你都看不出来。决堤扒河,水淹山东,真亏你想得出来,不错,这一来必定山东大乱。可是你想过没有,你兵发徐州,恰恰此时黄河改道,就算你做的再隐秘,也瞒不过有心人的耳目。此事一旦揭穿,你就是全天下的敌人,莫说做皇帝,你立刻就会身败名裂,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杨虎此时哪里还能听得进去,闻言只是冷笑道:“这么说,韩柏辜负我的信任,出卖了我,反而是为我好了?你崔大小姐特意跑来阻止,也是为了我好了?”
红娘子的下巴扬了起来,高傲地道:“算了,你早就不可理喻了,我也懒得和你讲理。我来,就是告诉你,决堤泛黄,休想!”
杨虎冷笑:“红娘子,我告诉你,不要对我指手画脚的,我现在手握十万铁骑,普天之下,谁敢小瞧了我?我大手一挥,流血千里,号令一下,万千人头落地,你凭什么跟我斗?凭你的武艺还是崔家大寨一千多个残兵败将?”
红娘子玉指纤纤向北一指,淡淡地道:“回去!”
“嗄?”杨虎被红娘子的轻蔑激怒了,厉声道:“别忘了,我才是三军统帅!你敢命令我?”
红娘子拨马,冷声道:“回去!别打黄河的主意!否则,我立即公告天下:黄河是你杨虎挖的!三千兵马?我马上可以拉起三十万人的队伍,三十万找你拼命的兵马!”
杨虎气急败坏地吼道:“你疯了?我在山东起事,根本不想倚靠你们崔家的人马,我也不稀罕你崔家的势力了。是你!是你们找上门来要跟着我造反,我杨虎不计前嫌,收留了你们,你现在要拖我的后腿?”
崔莺儿冷冷一瞥,说道:“拖你后腿?若不是你,崔家寨怎么会受到牵连?三军统帅?更是好笑!告诉你,没有我,你会反!没有你,我的叔伯们一样会反,我肯加入,只是因为他们是我的叔伯,他们是为我爹报仇。我们之间,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决堤泛黄,丧尽天良。你知道大水要淹死多少人?水灾过后,瘟疫蔓延,要病死多少人?现在正是春天,开春种下的庄稼全都毁了,今年没了收成,今年甚至明年要饿死多少人?这是丧心病狂!”
“哈哈哈哈……”杨虎指着她纵声大笑:“红娘子,你还造什么反,你干脆做菩萨去得了。”
红娘子目注着他,语声幽幽地道:“菩萨很好笑么?这世上,真的有人菩萨心肠,行的是大善事,做的是大善举,你杨虎连人家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