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成绮韵目泛异采,欣然道:“大人此言一针见血,精辟之极,这一语锤炼的太妙了!”
杨凌吓了一跳,他一直以为……这是一句成语,原来博学如黛楼儿,竟也没听过这词。
成绮韵道:“这确是那些败兵的真实写照,不过江南兵本来就在江南富裕之地,少了艰苦之地的磨炼,再加上屯田多受将领吞食,世袭官军逃兵日增、士气低迷、军备废驰,每遇战事,人人想的都是如何逃命,这样的兵纵然以万敌百,哪里谈得上战力?现下唯有先调兵来,再在战事中以严肃的军纪、赏罚分明的战功,将江南卫所官兵带动起来,这群绵羊的躯体是虎狼,软弱的只是他们的心,只要他们恢复了士气和胆量,就是一支强大的军队。”
杨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沉吟道:“临阵磨枪,现在对军队改制是来不及了,眼下我是该先肃明军纪,强化军队战力。等战事平息,还要从根上找原因,军户兵不愿当兵而强迫当兵,仅靠军纪镇压终非长久之计,边军募兵之法甚好,我该奏明皇上逐步取消军户,实行募兵制。如今匠户已经改为以银代役,匠户自谋生路,收入增加,个个心中欢喜。同时活跃了工商,朝廷增加了税收,又少了养人的负担,好处十分明显。取消僵化的军户制,虽说在军费上有所增加,不过一旦开海,人员流动势在必行,那时朝廷税赋也会大幅增加,应该没有困难。”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敲击着膝头盘算着。成绮韵见状抿嘴笑道:“大人,好不容易清闲片刻,又在考虑公事,这些事总要待战事平息才能逐步推行,如果急了反而欲速不达,现在想得太多也没有用,大人且放宽心,待援兵到了,咱们先解决江南的匪患才是。”
杨凌笑道:“是是,本官也想的头痛,好好,今晚咱们只谈风月,不论军事。”
成绮韵浅浅一笑,捧杯道:“持杯遥劝天边月,愿月圆无缺。持杯复更劝花枝,且愿花枝长在,莫离坡。持杯月下花前醉,休问荣枯事,此欢能有几人知?对酒逢花不饮,待何时?”
杨凌哈哈笑道:“好一个对酒逢花,呃……”
虽说月色朦胧、孤男俊女,气氛暖昧,酒后也容易叫人放松心志,杨凌终究不敢说出轻浮的话来,眼前可是一捆遇火就着的干柴啊,杨凌心中岂能不知?
他笑笑道:“来,你我同饮。”玉杯轻轻一碰,两杯清酒入腹,杨凌挟起一箸菜来,趁着颊齿留香,慢慢品尝。
成绮韵莞尔道:“但凡饮酒,时节最好是春郊、花时、清秋、新绿、积雪、新月、晚凉;地点最好是花前、月下、竹林、高阁、画舫、幽馆、曲硐、菏亭;这人物嘛,则是高雅、豪侠、真率、知己、故交、玉人、可儿。大人这些日子太过辛劳,若觉可意,今夜就好好轻松一下吧。”
杨凌击掌道:“喝酒还有这么些学问?春郊花时、花前月下、知已玉人,样样符合,是该多饮几杯,你这些日子太过劳累,我的酒量浅,你若喜欢,尽管多饮几杯。”
成绮韵听他说知已玉人,心下欢喜,不禁向他巧笑嫣然,随即捧杯就唇。
晚风拂过,几缕青丝轻轻刮上她如玉的面颊,低唇就酒,脸侧露出那如钩玉般温润洁白的耳垂,风光一时无限。
杨凌目光迷离了刹那,他刚刚举起杯,远处脚步声起,伍汉超的声音急急传来:“大人,吴江城失守,有数千倭寇攻入城中,正在烧杀抢掠并加固城防,白大人、闵大人都在前厅等候,请大人立即往见!”
杨凌大吃一惊,纵观六省倭寇,聚众三千人以上共同进退的极少,一方面是倭寇派系众多,二来有几股大的倭寇势力出于补给考虑,也是分兵行动的,聚众数千攻打大城的迄今不过三两例而已,这股倭寇竟敢攻到重兵云集的苏州脚下?
杨凌立即起身向前厅赶去,伍汉超向成绮韵拱拱手,也随后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