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和杨凌面面相觑,杨凌摇头道:“这个……想是路上耽搁了,我们还不曾接到京中邸报。”他说的有点儿心虚,皇帝就在军中,奏折进了京也只有三大学士才看得到,正德又是秘密,恐怕除非十万火急的大事,三大学士也不敢派人将奏折送来呈给皇帝,以免泄露了消息。
杨一清道:“哦,苗公公和总兵许泰一起……”他说到这儿忽地闭嘴,压低嗓门道:“等进了关楼再说,苗公公和许泰所执行的军务极其机密,不宜太多人知晓。”
杨凌会意地点点头,关口下扶助伤兵、清理战场的士卒仍在忙碌,杨凌又道:“杨总制,分化伯颜、火筛,消耗他们粮草的目的已达,近期应加紧攻势,将他们赶回去,眼看着再过个把月,春暖雪融,百姓也该耕种了,不可拖着他们在此耗战。”
杨一清颔首道:“杨钦差说的是,本官也正在考虑此事,不过暂时还要拖住他们几天,原因嘛,呵呵,亦与方才那件事有关,我看这几日消息也该传回来了。再拖下去我也吃不消呀。三关数百万人口,还有十余万大军,至于战马消耗的粮草更多,备军屯田如果因为战事拖延了,仅靠朝廷的辎重粮草,朝廷负担不起,军民也要饿肚子,这是大事。”
杨一清身为三关总制,不只要负责战事,有关军政、屯田事宜都要负责,官兵屯田每年可以就地解决大量口粮,其重要性不亚于作战。
杨一清说到这儿不由叹了口气,他是三关总制,手下的兵马由大同、太原、宣府各镇总兵构成,这些长期镇守边陲的骄兵悍将,哪是那么容易听话听教的?
前些年大同总兵苛待士卒,这群打起仗来悍不畏死,却不怎么敬畏权威的官兵就作乱把总兵官给宰了,乱哄哄的一通闹,回头朝廷想抓闹事的人都找不到。
杨一清是文官出身,但久在军中,早知道军队是个相对独立组织,在军中最讲威望、资历、地位,要么战功卓著、要么军中资历够老,总之要能镇得住场面,否则很难如臂使指的调遣军队,部署攻守。
带兵、统兵、调遣、作战中更讲究将士关系和信任、拥戴,一味酷法严厉根本镇不住这些在死尸堆里打过滚的人,要是没饭吃,那真是比打了败仗更令军心焕散的大事。
这次战事耗时太久,虽说对伯颜来说伤害更大,可是对于大明的钱粮消耗何尝不是个大问题?
杨一清轻轻一叹道:“这里山多地少,田地贫瘠,要是再遇上干旱蝗灾,收成极受影响,三关这么多军民百姓、战马牲畜,一旦缺粮,其心不稳,我正考虑春荒时让官兵再劈山多开些山田,只是……杯水车薪,聊胜于无罢了。”
杨凌心中一动,喜道:“既然这些贫地有如鸡肋,对于备粮并无多大影响,我有几种极高产的新作物,杨总制可愿一试?先在屯田军所试种,明年丰收,便可将种子赠予百姓,三关亦可成为西北粮仓。”
杨一清动容道:“有这种作物?”
杨凌颔首道:“是,本钦差可以担保,我从西洋引进几种作物,番薯、马铃薯、玉蜀黍,现在一亩沙土瘠薄之地种黍麦,风调雨顺老天爷给面子,打破天去也就三五百斤产量,种这种番薯可达三千斤以上,虽说是些粗粮,但用来充饥果腹却是极佳的作物,而且不与黍麦争良田,杨总制意下如何?”
杨一清听了耸然动容,说道:“亩产三千斤?不敢想,不敢想,若是不争良田、不看老天眼色,亩产一千斤,在这地方便令我谢天谢地了。至于粗粮,去他娘的,人都饿的啃树皮了,谁还计较那些?”
杨凌听这进士出身的军中名将居然也冒出一句粗口,不禁哑然失笑,此时三人已走至镇羌堡关门上方的城楼边,杨一清停步笑道:“这里简陋的很,不过总算能遮挡风雪,二位钦差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