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酒家,一上午就来泡茶馆的客人正在议论礼部尚书王琼被人刺死的事,在这些普通百姓眼里,显然更在乎的是朝廷大员被杀的惊险和离奇,就连几个读书人虽然故意一副长吁短叹的模样,眉宇间也隐隐露着一丝叙说传奇的兴奋。
名士忠臣在他们眼中,显然还不如一个清如水明如镜、能给他的家乡和生活带来实际意义的好县令更受人爱戴。其实这也不奇怪,百姓了解朝廷,不过靠彼此口口相传,传的自然也是逸事韵闻,能对一个一丝不苟的老道学了解多少?
史官笔下那种清官冤死,万民痛哭的场面,大抵和后世笔下莲花的宣传文章差不多,纯属一厢情愿的幻想。除非那位清官真的走上田埂街头、干过许多实事。
马怜儿手中的刀削的轻了些,侧耳听着大家的谈话,眉心儿稍稍皱了起来。
五城兵马司控制的很好,南京各部官员也不是傻瓜,没有一个把昨日酒宴的传出来让市井间胡乱猜测,因此这些士子文人除了口若悬河如同亲眼所见般讲那刺客如何箭法如神、如何以一敌百,从五城兵马司手中逃走,并没有讲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但是马怜儿想起王琼和杨凌的旧怨,心中不禁暗想:“不管王琼是因为什么死的,恐怕京里那些喜欢捕风捉影儿的官儿又要大做文章,难为杨大哥了。”
她咬着薄薄的红唇,终于下定决心,把尖刀一放,抓起围裙来擦了擦手,喊道:“大伯,我出去一下,叫人看下柜台。”
里边答应一声,马怜儿正要走,只见门口一个短打扮的汉子,那时人都穿袍子,短衣长裤、身背褡裢的人大多是小本经营的行商或者马贩子,怜儿本没在意,不料那人进了屋子四下看了几眼,却径奔她而来,走到近处悄声说了句:“马姑娘,长亭向西,松林内杨大人要见你。”
马怜儿一怔,瞧那汉子却不认得,那人微微一笑,说道:“君似明月我是雾。”说罢四下张望几眼,好似这家酒店档次较高,不舍得用餐一般,讪然退了出去。
马怜儿心中好奇:“杨大哥怎么鬼鬼祟祟的,此时不方便来见我了么?松林中……林中……”她脸上有点儿发热,又使劲儿擦擦手,解下蓝裙悄然闪出了酒楼。
四下随意逛了逛,见不曾有人注意,马怜儿脚下加快,走到长亭西边。走到一丛矮松旁,只见十多个身材魁梧的马客打扮的行商正坐在草地上,旁边十几匹马儿拴在树下正啃着草食,马怜儿不禁踌躇了一下,虽说那人说出了只有杨凌和她才知道的秘密,但骤然在隐秘处见到一伙男人如何不怕?
这时林中已有人唤道:“怜儿,过来!”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马怜儿欣然抬头,瞧见杨凌正站在林中唤她,顿时喜悦不禁,她匆忙奔入林中,看清杨凌一身粗衣短打扮,不禁昵声笑道:“你……怎么这身打扮?”
她脑中灵光一闪,已恍然道:“你……要回京了?”
杨凌默默地点了点头,说道:“上次离开,我没有告诉你,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先见你一面。”
马怜儿黛眉一鼙,担忧地道:“京中出了大事?有人对你不利,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