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淳公主与宁清公主感情很好,常来府上走动,公主府的人都认得她,一见是小公主到了,都惶然施礼。不一会儿,得了讯息的宁清公主府女官便步履姗姗地迎了出来,老远的瞧见两位公主赶忙上前两步,翩然拜倒说道:“奴婢拜见大长公主、长公主殿下,两位殿下是要见宁清公主么?”
这女官一溜儿动作,行止拜俯如行云流水,姿势干净利落,透着股子优美飘逸,十分的耐看。
永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扬起下巴道:“不忙着招呼姑姑出来,本公主今儿是来见你的。”
那位女官刚刚起身,闻言不禁讶然道:“公主殿下要见奴婢?这话儿怎么说的,殿下有什么事,只须招唤一声,奴婢还不巴巴的赶去,哪敢劳动公主大驾,这可是折杀奴婢了。”
永淳坐上锦墩,冷笑一声道:“你有什么不敢的?你敢把驸马爷赶出府去,敢跑到太皇太后那儿告公主的黑状,害得皇姑有泪只能往肚子流,这么大的本事我哪敢招呼你?”
杨凌原以为这位公主府的女官定是个容嫫嫫般的刁钻婆娘,可是瞧这位公主府女官,年纪不过刚刚四旬上下,保养甚是得宜,皮白肉嫩,风韵颇佳,瞧起来竟是十分的端庄秀丽,一笑起来温柔款款的,竟看不出丝毫刁顽戾气,不觉有些意外。
女官听永淳一说,不禁抿嘴儿一笑,嫣然道:“奴婢正奇怪着呢,公主殿下怎么像是和谁呕气似的,原来是以为奴婢以奴欺主。”
女官说着笑容一收跪了下去,满脸委曲地顿首道:“奴婢五岁入宫,习宫廷舞乐礼仪,侍奉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宁清公主许配驸马,是先帝弘治爷钦命奴婢任公主府女官,照料公主起居,操持公主府事务,奴婢对公主照料的可是无微不至啊。说到驸马,天子家的事本不是该奴婢多嘴的,可是天子家的规矩可比不得民间,皇上还有敬事房照应诸事呢,公主府难道能马虎了不成?驸马爷常常未经许可入宫,而且经常酒醉而返,如此招摇,叫臣子们瞧去岂不丢了皇家体面?奴婢虽是一介女流,可也是奉了圣谕的,先帝爷信任,许了奴婢这差使,奴婢也知道这是处处得罪人、里外不吃香的差使,可是就是被打死也不敢装聋作哑视若无睹呀。婢子侍候了太皇太后,再侍候宁清殿下,一直是谨小慎微,诸事不敢马虎,公主殿下要是认为奴婢做得不对,那便打杀了奴婢吧。”
这女官说着垂下泪来,转首对围在殿中的宫女太监们道:“去,取笞条来,奴婢冒犯了永淳公主殿下,今日就由得公主殿下打死算了,皇家体面要紧,你们可不许出去胡言乱语。”
那些宫女太监听了顿时跪了一地,此起彼伏地哀求道:“公主殿下饶命啊,卢总管忠心侍主,奴才们都是亲眼见到的,公主殿下开恩哪!”
永淳公主听了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位卢女官口口声声太皇太后和先皇,那架势倒挺像杨凌在经筵上的手段,永淳公主竟拿这个奴才毫无办法。
杨凌瞧她面相模样,说话语气,原还真道她是忠心耿耿维护皇家礼仪,说不定那位驸马爷真的闹的太过分了,可惜这位女官虽然瞧见了他,还当是永淳临时抓差,弄了个锦衣卫来办她,却不知杨凌真实身份,这戏演的过了点儿。
杨凌冷眼旁观,瞧见那些宫女太监们看向这个口口声声奴婢奴婢的女人时,那眼神儿竟比看着永福、永淳时还要多了三分敬畏,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
他微微一笑,慢慢踱到卢姓女官面前,俯身说道:“卢总管请起吧,公主殿下只是瞧见宁清公主伤心,一时情急。你秉承先帝旨意、维护皇家尊严,不但无过,而且有功,只是……你一心为主,这手段却嫌激烈了点儿,可不叫宁清公主不自在了吗?回头还该向公主殿下请罪才是。”
卢总管本想装模作样,扮出一副忠仆形象斥责这禁军军官目无尊卑,抢在公主前面讲话呢,一听这语气竟似偏着她说话,不禁心花怒放,忙说道:“大人是宫中侍卫将佐么?您说的是,奴婢怕薛驸马坏了宫里规矩,一时情急,硬将他赶出宫去,实在是伤了公主殿下的颜面,奴婢这就向公主殿下去请罪。”说着也不待永淳公主许可,就顺势站了起来。
她这一站起,杨凌闻到她身上一股淡淡酒气,杨凌也不说破,他直起腰来,一手负在身后象永福、永淳两位公主摆了摆,示意她们不要作声,一边道:“本官是神机营左哨军参将杨凌,并非宫中侍卫统领,皇上听说了此事,叫本官来问个明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