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大嗓门又喊道:“老太爷,您请这边坐着,各位亲友见礼啦!”
霎时间,方才还算安静的房子里山崩海啸一般,把郑少鹏吓得一激灵,方才屋里静悄悄的,好像也就三两个人,这时男男女女的一阵鬼哭狼嚎传了出来,郑少鹏才晓得原来房子里有这么多人,前几次转世也有正赶上人家家里人正哭着的时候,可是从来没有黑到伸手不见五指呀,郑少鹏动了动眼睛,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可是直觉地感到眼睛不会有什么毛病,心下稍稍得安。
只听那些人乱七八糟地哭喊着什么“大兄弟你年轻轻的去得好早哇”“凌兄弟你咋就死了啊”,也不知道是哪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郑少鹏听得直想笑,真哭假哭见得也不是一拨两拨了,不过现代那时还算收敛点儿,现在听他们说哭就哭,简直跟唱戏一样,倒也真是好笑。
大嗓门又喊道:“客人礼毕,亲人还礼哪!”随着这一声喊,乱哄哄的哭声戛然而止,静得好像一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出来,真猜不出怎么齐刷刷的这么训练有素。
然后只听一个凄凄的女声轻轻说:“未亡人杨韩氏谢过老太爷,谢过各位亲朋好友。”
未亡人?郑少鹏脑门儿一紧,想必这些人哭的就是自己了,这倒好,连老婆都已经给我娶好了。可是……为什么一团漆黑?吊唁也没有黑灯瞎火的道理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伸手四下摸索着。
刚刚能够动弹的手脚还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不过手指一摸到周围的东西,他的心里已经有些明白了,原来他已被放在了棺材里。老天,这一会儿还不被活埋了?郑少鹏这才着急起来,可他现在周身无力,却也无可奈何。
紧跟着只听大嗓门又道:“各位至亲好友灵前致哀,再送一程哪!”话音刚落鬼哭狼嚎的声音又复响起,这回声音更近了,想必是那些人都围到灵前来哭灵了。
郑少鹏趁此机会艰难地举起手来敲了敲棺材,可惜手脚还有些僵硬,轻轻敲了两下就感到痛得要命,那点微弱的声音哪压得过那些正比着谁哭得卖力的人,他只好无奈地停下手来。
这时大嗓门又喊道:“本家再次道谢,诸位亲朋节哀顺变,话到礼到心意到,礼毕!”好像一位最高明的指挥家,他话音儿一落,哭声立即又戛然而止。
只听外边又是一阵嘈杂,然后那个苍老的声音道:“杨韩氏,你的公婆去的早,如今凌儿也去泉下陪伴他们去了,剩下你孤零零一个人,可有什么打算?”
只听一个低低的女孩儿声音道:“叔叔,幼娘入了杨家的门,就是杨家的媳妇儿,夫君这一病,虽然家中已一贫如洗,尚幸还有四亩田地,幼娘谨守门户,纵然苦些,也能渡日。”
杨老太爷干咳了两声道:“幼娘啊,你年纪尚小,独立支撑这个门户不易,你现在是我们杨家的人了,咱杨家在本地也算是个大族,总不成让你一个人辛苦渡日,叫旁人取笑咱们。我跟族里几个老人商议,想把你这四亩山田交给你泉儿耕种,由泉儿家负责你的一日三餐,你一个妇道人家,说起来算是他的弟妇,田地给他耕种,你也求个衣食地忧,也还说得过去,你看可好?”
得,又是一副争夺遗产的画面,郑少鹏郁闷地想:“还一个个都说得冠冕堂皇,怎么这种事古今都有呀?只是刚刚来吊唁就撕破脸皮,这位叔叔也未免太急不可耐了。”
外边静了一会儿,才听幼娘道:“叔叔一番好意,幼娘心领了,幼娘命薄,夫君去得早,也不曾留下一点香火,但幼娘虽是平常人家女儿,也是幼读《女训》,知道为人妻子、从一而终的道理。奴家生是杨家的人、死是杨家的鬼,现在家里虽只余奴家一人,这一门便不算绝了,杨泉大伯和夫君总不是一母同胞,就算和叔叔您,都是早已分家另过了,将公婆传下的田产交付与他,不妥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