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韦见素得到家族的支持,崔翘就惨淡得多,他本来就因为娶了宗室之女而被家族中人不齿,再加上去年他被罢免了相国之职,被贬黜到仪州做了太守,今年新年时回博陵祭祖遭到了冷遇,除了几个想来仪州谋职的偏房少年外,崔家的人几乎都不理会他,这让他既尴尬,又懊悔,这次他是特地赶回来给贵妃娘娘祝寿,同时也想找找门路,看能否重回朝廷中枢。
韦见素就是他要拍的马屁之一,偏巧,他的位子正好和韦见素,让他大喜,还没开宴,他便不停地向韦见素敬酒,让韦见素颇感不耐,众人都围着韦见素寒暄,把崔翘冷落在一旁,崔翘无聊之极,他便朝妻子那边望去,不料却一眼瞥见独孤明月和妻子坐在一起,他愣住了,不对啊!妻子不是和许衡的夫人坐在一起吗?怎么换了位?而许夫人却坐到别处去了。
他当然知道,独孤明月是李庆安的未婚妻,在某种程度上她代表了李庆安的态度,难道是李庆安想和他崔翘和解吗?不可能,若他崔翘还是相国,或许有这种可能,但他现在不过是一名小小的下州刺史,李庆安怎么可能还会想到他。
难道是独孤明月不懂这些吗?或许是这样,刚想到这,崔翘的念头一转,猛地反应过来,他明白了,独孤明月是为姜舞衣婚约而来,一定是这样,她将来是李庆安大妇,姜舞衣的婚约她不可能不管,崔翘不由有些感慨,独孤明月不愧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这种事情李庆安不好出面,她便出头来解决了,娶妻当如此啊!
正如崔翘的猜测,独孤明月之所以换位子和崔夫人坐在一起,确实就是为了舞衣的婚约,妹妹不喜欢舞衣是受情绪化影响,但她明月却不能像妹妹一样随心所欲。
她将是李庆安的妻子,维护丈夫的名誉是她的义不容辞的责任,舞衣婚约未解便跟了李庆安,事情若传开,不仅舞衣会被世人指责,而且李庆安的名声也会受损,她当然不会写信让李庆安把舞衣送走,而是要想办法解除舞衣和崔家的婚约,让舞衣能名正言顺地跟着李庆安。
她和崔夫人已经聊了一会儿了,都是一些家常里短,舞衣婚约之事她不能明着说,必须要含蓄地提醒崔夫人。
“夫人,前些日子李使君派人送来一些安西土产,里面有几十坛最好的交河葡萄酒,我知道崔伯父最喜欢交河葡萄酒,明天我就让人送来。”
崔夫人欢喜得呵呵直笑,最好的交河葡萄酒都是贡品,市面上根本就买不到,她虽然是县主,但父亲去世后,这种贡品也轮不到她了,李庆安是安西节度使,当然会给自己家人送来这种贡品好酒,明月肯把这种好酒送她,当然令她喜出望外。
“那就多谢明月了!”
受人恩惠,她心中也有一点不好意思,便思量着该怎样礼尚往来,这时明月又笑道:“崔家是大唐第一名门,我也知道崔家规矩极严,不过有些事情严过头了便成了迂腐,会让世人觉得不近人情,崔夫人以为呢?”
崔夫人对崔家从来就没有半点好感,嫁给崔翘近二十年,崔家的祭祀她一次也没有参加过,更从来没有跟丈夫回一次博陵本宗,崔家族人瞧不起她,她更看不起崔家,听了明月的话,她嘴一撇道:“崔家那些破规矩,只有他们自己津津乐道,狂妄自大了几百年,到头来还不是人臣吗?有本事他们也能开朝建代!”
明月探出了一点口风,便又笑道:“其实我觉得家家户户都应有规矩,这无可置疑,但有的规矩也要符合时宜,比如女人改嫁,很多男人都希望女人能从守寡守节一辈子,却根本不考虑女人的痛苦,但我们大唐却宽容得多,丈夫死后,女人可以改嫁,这已经成为大唐上至王族,下至庶民的共识,可崔家却死守陈腐的观念不变,就连未过门的望门寡也不肯放过,只因为有一纸婚约,就要束缚人家一辈子,我举得这就有点不近人情了。”
崔夫人本人就是夫死改嫁给崔翘,明月的话可谓说到她心坎中去了,但明月的话中之话,她也听懂了,不就是丈夫前妻所生的那个死鬼儿子崔明吗?她也明白了明月换位子的目的,崔明的望门寡跟了李庆安,所以明月要解除这门婚约。
崔夫人心念转得极快,现在李庆安可是安西节度使,封疆大吏,如果丈夫能与他和解,对于丈夫的前途也有好处,崔夫人的心态颇似后世某个岛国的心态,被人打得体无完肤后,便会变得俯首帖耳,惟命是从,崔夫人非但没有想过找李庆安报仇,反而一门心思地想着如何与李庆安和好。
“明月的意思我明白,其实我也几次要求老爷解除这门婚约,人都死了快十年了,还绑着一个未过门的媳妇做什么?关键是家里那个老婆子,死咬着崔家规矩不放,不过你放心,她也活不了多久了,她病倒了,一直就没好过来,最多几个月,我答应你,等她死了,我就立刻让老爷解除这门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