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郭周的谋臣王朴,向周世宗献策,以为凡攻取之道,从易者始。当先取江北,再扫江南,得吴则桂、广皆为内臣,岷、蜀可飞书而召之。若其不至,则四面并进,席卷而蜀平。易者逐次平定,再北向而取难者。
这个策略,便是后来南朝宋国统一天下的策略,至今也依然正确。如果非要吹毛求疵,讲求其中的疏漏,只能说先易后难的这个难处,因为宋国在北方既无形胜,又乏马匹,实在无法拿下。
但大周又不是宋国!大周在北方,有辽阔的东北内地,有无穷无尽的马匹和可供驱策的异族,比宋国强出百倍不止!
有这样的条件,为什么不打仗?为什么不扫平宋国,混一宇内?和宋人作生意有什么意思?既然南方富庶,拿着刀抢到手里,不更痛快么?
尹昌无论如何不理解皇帝的意图,他先后几次上书,隐晦提起国策上头是否应该因应时局,有所变动。但朝廷始终没做回应。
尹昌对此,很不耐烦。所以藉着眼下的地位,藉着数十年长袖善舞积攒的人脉,他开始渐渐聚集起一批有志于南下厮杀立功的将士,甚至在去年开始,还把手伸到了天津府,试图给持续不断调往北方的物资拖一拖后腿,松一松劲,进而从这种小处慢慢撬动大方向的变更。
以他的精明强干,自然能把这些事情办得妥善,既有效果,也不牵扯自身。
但此番从邮路发还的文书,除了北方打了胜仗的露布以外,还有他派到北方的两名部下徐文德和郭政密信急报。那急报中说,直属于皇帝的监察机构左右司,不知为何盯上了天津府,而且左右司郎中李云亲自在查问。两人隐约觉得来者不善,商议过后,决定赶紧离开天津府,避一避风头。
这两人都不是逡巡犹豫的性子,既然在密信中说了要离开天津府,那就一定不会耽搁。计算脚程,他们都不会比驿路上飞骑慢多少,尹昌估计,最多隔两天,也就是这会儿,他两人应该回到开封,向尹昌禀报了。
他们人呢?怎么还不到?
尹昌眺望门外,两个亲信部下迟迟不来。
他有些坐立不安。展开案几上的军政文书,却头晕眼花,忽然看不下去。
就在这时,院门外脚步橐橐,有数人急步匆匆。尹昌把文书一掷,起身迎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