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敦,用不着你厮杀。我问你,宫里的路,你熟悉么?”
“什么?”
“宫里的路!”完颜承裔满脸堆笑,搂住了完颜承麟的脖子:“你平时侍从陛下,一定很熟悉宫里的道路吧?宫里宝玺所在,你也一定很清楚吧?”
“什,什么?”
少年人愕然反问:“宝玺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兄长,我方才看了,进城的敌人其实没有多少,奔驰来去的就只是一队人,我们至少可以宰了他们……”
完颜承裔忽然急躁,他大喊道:“我说,宝玺所在,你清楚不清楚?”
他一把将完颜承麟推倒,压住他的胸口:
“城里一乱,城外完颜从坦元帅所部也输定了,最多再过半个时辰,定海军的兵马一定大举入城!大金国完了!你赶紧带路,咱们进宫去夺取宝玺,再劫些金银细软,立刻从顺义门走。我们这些人都有好马随身,只消到了临桃,凭借宝玺、资财,还能经营局面。至不济,就投降宋人、夏人,甚至投降那郭宁,凭借献上宝玺的功劳,也不失一场荣华富贵!”
一口气说了许多,完颜承裔脖颈处血管都绽起来了,他咬牙切齿地问:“定海军很快就要入城了,完颜九住这厮已经在宫城里四处搜寻,打得注意和我们是一样的,我们没多少时间!听懂了没有?懂了就点头!”
完颜承麟点了点头。
完颜承裔松开手,让他起身。
完颜承麟刚站定,忽然狂叫着,向自家兄长乱踢乱打:“皇帝死了!皇帝死了!你身为大金的重臣,竟然还想着这些!还想富贵?”
少年人浑身发抖,以至于说话的声音都颤了:“富贵?大金将亡,我们要富贵还有什么用?”
完颜承裔连声解释了几句,少年人却一点都听不进去,只是拼命地踢打。
完颜承裔揪着他吼道:“带路!我要你带路!”
少年人一拳打在兄长的脸上,还冲着他的部下们大喊:“皇帝待我们不薄!我们得为他报仇!”
几次三番之后,完颜承裔终于不耐烦了。他掐着少年的脖颈,用力将之往后头院墙勐推。
这兄弟两人,年纪差了整整十岁。完颜承裔身为惯在陇右厮杀的勐将,膂力岂是身量未成的少年能比?这一下推动,完颜承麟根本顶不住,整个人被平平地抵在院墙上,撞出了“砰”地一声闷响。
完颜承裔犹觉不够,再度勐推了两次,每次都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少年人不说话了。
完颜承裔觉得,是自家的断然手段起了效果,他摇晃少年人的身体,喝道:“不要发疯了!赶紧清醒过来,带路!”
后头一个部下忽然上前,低声道:“都监,请停手,好像情形不对!”
完颜承裔皱着眉头,手上又摇两下,却发现原本狂躁异常的少年人不止不说话,也不动。他的头颅和身体,都软垂下来,全靠完颜承裔的臂力压紧在墙面。
完颜承裔勐地松手,少年便瘫软在地。他的手脚和躯体不自然地扭曲着。再看他朝向空中的脸庞,眼神全不避让阳光,已经开始散乱。
原来,墙上恰对着少年人后脑的位置,有个约莫凸出三四寸的砖块。此处本来应该有道砖墙,后来被拆除了,留下这么点遗迹。就是这砖块的尖角,方才与完颜承麟的后脑正正地撞上。
砖块上沾满了浓稠的血,
完颜承裔一下子把完颜承麟的身体翻过来,就看到了少年人的后脑,便如一枚被锥子敲出洞的瓜果,透过破碎的骨骼,可以看到里面灰白色的组织,还有网状的纤细血管。
他方才仰天躺着,鲜血在他脑后地面淌作一片。这会儿被翻过来,血就从脑颅的凹陷处汩汩地往外冒,像是一个热泉,比燥热的天气还热些。
完颜承裔骂了一句。
他看看左右面如土色的人群,张了张嘴,却只能默然。过了半晌,他勉强振作精神,大声道:“这世道人命不如草,他自家年少无福,怪不得我!”
左右连连点头。
完颜承裔搓着手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兜转回来,指着院里另外几个年轻的奉御:“带上他们!让他们指路!敢不听从的,立刻就杀!”
一群武士奔上,带着人就走。
有人打岔问道:“完颜九住已经在宫城里了,他是侍卫亲军统领,有相应的职司。若撞上我们,定要责问……”
“皇帝死了!大金亡了!这种蠢问题还用问吗?”完颜承裔暴躁地骂道:“侍卫亲军值得个卵?随便什么人,敢阻拦的,立刻就杀!”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