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坐定,城下蹄声急促,军使飞骑而到,奉上南路军的战况。
郭宁打开文书看过,吃惊地霍然起立。一没注意,肩膀撞在了架在城堞上的一具弩机。弩机打着转往外翻落,砸在地上,迸出碎片。
“节帅,怎么了?”
左右慌忙近前。
“无妨,我疏忽了……派人去收拾一下,找工匠尽快修缮。”
郭宁向侍从们吩咐过,又让军使快去休息。
待众人散开,郭宁将军报握在手心里,慢慢转回城堞之前。下个瞬间,他握紧拳头,猛地在墙上捶了一拳。一拳下去,迸出好几片砖石碎屑。
他是全军主帅,并且对定海军的未来早有预算,故而,他也比李霆的将领更深切地感受到此战的惨痛。
郭宁在馈军河聚众起兵的时候,就以精骑为全军的核心,后来入中都、下山东,北上辽海,每一次胜利,大都仰仗骑兵之利。
但登莱三州的地界毕竟狭促,粮秣充实和牧场营建更非一日之功,所以在骑兵建设上头,只能稳步扩张,力求其精锐。骑兵的规模直到此时,也不超过三千。
这三千骑士里头,有北地汉儿,有从中原签入军中的勇士,有渤海人、契丹人、汪古人。许多都是从漠南河北,一路跟随郭宁抵达山东的。按照郭宁的预想,这些骑兵们每个人,都可以在日后的大扩军里,担任什将和牌子头以上的职务。
郭宁这一年里颇读些典籍,记得有句话叫“此系四方纠合之精锐,非一州所能有也”。这句话,用来指称定海军的骑兵,便甚是妥当。
结果,李霆和仇会洛两个,就领着一千多的骑兵,付出将近六百人的损失,拼掉了红袄军三五千的步卒?
红袄军征兵如蚁聚,动辄万人数万人蜂拥横行,他们的人命算得什么?对红袄军来说,三五千人只是召之即来的数字而已。
己方六百人一去,可是生生削去了定海军骑兵总数的五分之一!
更麻烦的是,这一仗证明了一件事。
那就是,红袄军就算分崩离析,其内部仍有纠合部众、对外反击的出众人物。
先前己方推测,既然杨安儿已死,定海军大兵一至,便能摧枯拉朽……那显然是低估了红袄军的韧劲,也低估了那位四娘子杨妙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