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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东宫迎驾事件为开始,事态渐渐开始向追究东宫结党案发展了。
结党,明显比有失臣礼的罪过更为严重,随着一批批朝中重臣相继入狱,敢为太子直言的官员渐渐少了。倒不是文武百官至此就彻底胆怯,不再敢坚持自己的信念,而是明知道只要出头,就会被汉王的人说成是太子党的一员,就此逮捕入狱,不如留此有用之身,徐图后计,所以许多人为避锋芒,选择了隐忍。
陈瑛用了一招掘树计,把太子这棵大树的枝干、根系一条条地折断、一根根地斫断,渐渐图穷匕现,准备二度上书,请求废储了。
在此期间,永乐皇帝却仍执着于要求百官拿出对迁都之议的统一意见来,内阁只剩下胡广和金幼孜两个人了,甫登内阁首辅之位的胡广一天几遍受到永乐皇帝的垂询,询问百官对迁都的统一意见。
其实百官的意见已经很明确了:反对迁都!
同意迁都的官员在朝中只占一小部分,这一小部分官员大多是北方籍的官员,在朝中的力量微不足道,他们反对的声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皇帝对如此明显的趋势视而不见,一味地要求拿出“统一意见”,胡广又不傻,自然明白这所谓的统一意见其实不是百官的统一意见,而是百官与皇帝的统一意见,即:同意迁都。
眼见内阁同僚一一入狱,胡广哪有胆量以身试法,去跟皇帝叫板,皇上不断向他施加压力,他就不断地向六部、向在京的各个衙门施加压力,要求他们务必拿出一个统一意见来。
在此期间,皇帝并没有放弃对其他事情的注意,汉王一派所指控的太子党,永乐皇帝一概批准逮捕,诏狱里关押的犯人越来越多。倾向太子的部院派官员因为其领军人物大多受太子结党案株连被纪纲抓进了诏狱,已经成了一盘散沙。
不管是在维护太子方面,还是在议迁都方面,部院派官员都因为群龙无首,无法形成一股令任何一方不敢轻视的力量,而暂时退出了政治舞台,反对迁都的主力变成了以都察院御使为主的科道官们。
科道官,也就是御使言官,他们都隶属都察院,大部分是陈瑛的人。
因为迁都这件事关系到每个官员及其家族、乡亲的利益,这件事不是汉王党与哪一派系之间的争斗,汉王和陈瑛也不好在这件事上强迫言官们听命行事,尤其是在这个需要所有科道言官齐心协力促保汉王登基的关键时刻,更不能强迫他们违背意愿、放弃自身利益,而致言官们离心离德,所以在这件事上,无论是汉王还是陈瑛,都未伸手干预。
科道言官们干的一直就是弹劾人的活儿,言辞比较犀利,同时他们大多比较年轻,一腔热血,生性好斗。虽然部院派大臣们集体失声,在朝堂上变成了不言不语的沉默派,然而取而代之的科道派,足足有一百多个御使言官,其声势何等浩大。
科道官们干的就是弹劾的活儿,因此其言辞肆无忌惮,他们天天耍着笔杆子狂轰乱炸,把赞成迁都派的官员骂了个体无完肤,其声势比部院大臣们更加厉害,若非永乐皇帝本人就是“迁都派”的带头大哥,那几位同意迁都的部院大臣早被这些御使轰得渣都不剩了。
“废太子”几乎已成现实,东宫大厦将倾,只要皇上点点头就能轰然倒塌,可皇上依旧没有点头。
“议迁都”议得天怒人怨,皇帝成了众矢之的,朝中只要有人发出一点同意迁都的意见,还没等皇上听见,就会迅速淹没在百官声讨的巨大声浪中,形势如此明显,朱棣却还在信心十足地等着百官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