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个太监或有勇、或有谋、或勤勉干练,俱都对朱棣忠心耿耿。他们如今在宫中各有职司,担任着诸如司礼监、御马监都要害内廷衙门的职务,轻易不必随侍于皇帝左右的,难得在这谨身殿里看见狗儿这等大太监,夏浔不免微微有些诧异。
朱棣道:“陈瑛已将案子审结情况呈报于朕了!”
夏浔忙躬身道:“是!”
朱棣道:“朕,自然是信你的。可是锦衣卫是朕的耳目,朝廷鹰犬,既有举告,不能不查。查,也是为了证明你的清白。总不能因为朕的信任,便叫你凌驾于国法之上,这对你并无好处!”
夏浔赶紧躬身道:“臣惶恐!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皇上是爱之深,责之切,臣岂敢对皇上有所怨尤。”
朱棣笑了一声,叹道:“自从朕做了这天子,就少有人肯跟朕说心里话了,你今天也来哄朕。不平之气,总是有的,也应该有的,说吧,要朕怎么补偿你?”
夏浔的腰弯得更深,惶然道:“皇上,臣没有受到什么委屈。这些天在香林寺里,吃穿住行,一如家中,甚至还要好些,不过是拘束了行动而已。有司既有举告,皇上自该下旨彻查,臣心中确实没有怨尤。”
不知怎么的,他没敢抬头看朱棣的脸色,刚才匆匆一瞥间,他发现朱棣虽然看似一如既往,可那面庞上却似笼罩着一层迷雾,叫人看不出喜、也看不出忧。最可怕的朱棣,不是他大发雷霆的时候,而是他喜怒不形于色的时候。朱棣脸上那种可怕的平和,语气中那种可怕的平静,似乎比上一次朱棣在他面前说出要“杀佰儆百”的时候还要可怕。
朱棣“唔”了一声,又沉默了片刻,其实只是刹那,可是在躬身等候的夏浔感觉,却似亿万年般长久。一种看不到却能感觉得到的怪异气氛,叫他非常不安。此刻的他就像一只感觉敏锐的野兽,他不知道危险来自于哪里,却已经感觉到了危险的存在。
朱棣又说话了:“诬告你的,是锦衣卫北镇千户朱图、百户陈郁南,他们事情败露之际,已立即服毒自尽,逃避国法制裁。纪纲说,是朱图和陈郁南以为因湖州常英林一案,你与纪纲不和,便自作聪明,想出这等愚蠢之计媚上邀宠,哼!这等愚蠢的解释,你说朕信么?”
夏浔欠了欠身,没有应答。
朱棣的声音隐隐带了一丝讥诮之意:“自作聪明的,不是朱图、不是陈郁南,而是纪纲!朕很信任他,视他为股肱之臣,他却自以为很聪明,搬弄机巧,以为可以戏弄朕与股掌之上,文轩呐,你说,可不可笑!呵呵……”
朱棣的笑声有些辛酸,夏浔欠了欠身,还是没有作答,心中不详的感觉却越来越浓。
朱棣慢慢站了起来,轻轻呼了口气,一副云淡风轻地口吻道:“自作聪明,只是愚蠢而已,妄图欺骗朕、摆布朕,却不可原谅!对纪纲,你觉得该如何处置,只管说出来!你是苦主,有这个权利!”
时值盛夏,一抹寒意却倏然闪过夏浔的心头,激得他身上起了一片战栗,他终于意识到那种危险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了。方才他对郑和随口说的一句客气话,郑和却煞有其事地向他解释了一番,当时就让他觉得有些怪异,此刻那怪异的感觉就像一条线,把一个个疑点迅速串连了起来。
皇帝为什么没有像往常一样赐座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