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亦达连忙客气地答道:“当年皇上还在北平潜邸的时候,末将是燕王府的一个护卫,那时候曾与国公有过几面之缘,此后,末将也时常听起国公的名字和种种事迹呢。呵呵,国公贵人多忘事,想是不记得末将了,可是国公的形貌,末将却一直铭记在心呢。”
夏浔听了恍然大悟,没准这徐亦达当初就是燕王府的一个门军,自己出来进去的,与他的确是有过几面之缘。自己救下燕王的事旁人不知道,燕王府的人可是都清楚,他能记住自己模样,便也无甚希奇了。不过……皇上昔日的亲卫,如今竟做了兖王府的护军千户,看来皇上对诸王也是有所警惕的呀。
夏浔暗暗寻思着,没有说话,那徐亦达有心巴结,见夏浔笑了一下便沉默不语,忙又找起话题来:“末将听说德州一线正在集结精锐之师,准备候着国公您去操演武艺呢,据末将所知,异国使节来我大明,朝廷为此大动干弋,演军习武的还前所未有,如今这般炫耀军威,莫非是有仗要打了?”
夏浔似笑非笑地瞟他一眼,问道:“那又怎样?”
徐亦达兴奋地道:“国公爷,末将有个不情之请,若是国公能挂帅出征,可千万莫要忘了末将呀,末将本是一个武人,如今做了这王府护卫,清闲倒是清闲,可是闲得骨头都疼,末将还是喜欢冲锋陷阵,战场厮杀,国公若是挂帅出征,千万要给末将一个机会呀,纵是做一马前小卒,末将也心甘情愿。”
夏浔笑道:“朝中自有骁将,如果真要打仗,也未必轮得到本国公啊。”
徐亦达喜道:“这么说,是真的有仗要打了?哈哈,有仗打就好。国公何必自谦呢……”
他的声音放低了些,说道:“昔日若非国公有勇有谋,整个燕王府都要被炸平了,哪有今日天下、哪有今日的皇上啊,国公您功勋卓著,最受皇上宠信,前番五省总督,剿倭战绩可圈可点,若真要西征,没准儿这大元帅就是国公您的!”
夏浔哑然失笑,打个哈哈道:“不可能的,德州阅兵,并非是要打仗,你不要胡思乱想啦,就算帖木儿王国真的要打,也不会……”
“真的打到咱大明边境上来!”这句话尚未说出口,夏浔的声音忽地戛然而止。
徐亦达刚刚说到北平燕王府险些被炸的事,这时又提起帖木儿,一个古怪的念头便不可遏止地浮现在他的心头:“如果没有我,朱棣早在北平就炸死了,北平永远也变不成北京,世上再无永乐大帝,现在依旧是朱允炆当国,那么……帖木儿大帝东征,半途暴病而卒的事,是一个必然还是一个偶然呢?”
夏浔并不记得帖木儿大帝东征的准确时间,他想的是,如果因为自己的出现,让历史出现哪怕一点小小的偏差,比如说……促使帖木儿东征的时间提前,本该半道暴病身亡的帖木儿还会在半道上就病死吗?
如果帖木儿东征提前一年,那么他的大军就能杀到大明边界,双方必有一番血战,将有多少将士战死沙场,大明帝国将蒙受多么重大的损失。如果自己的出现促使帖木儿将东征时间押后,那又是一个怎样的局面?不等帖木儿东征,他就病死了,帖木儿帝国内乱,战争危机迎刃而解。
本来夏浔担心的只是自己的出现,改变帖木儿东征的时间,由着这个想法延伸开去,突然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另外一个疑问:帖木儿不是一个有勇无谋的匹夫,他从一个弱小的部落酋长,渐渐吞并金帐汗国,东征西杀,比起‘灭国四十’的成吉思汗来,战绩也毫不逊色,最终统治了西亚、中亚、和南亚无比广袤的领土,这是一个雄才大略的英主。
为了东征,他从洪武初年起,便不断派人赴大明纳贡称臣,实则窥探虚实,东征之前,又做了十分充足的准备,先大肆营建撒马尔罕,稳固自己的大后方,然后以七十万之众,驱数百万牛羊为军粮,浩荡东来,这样一个既大胆又谨慎的统帅,如果他的身体已经病弱不堪,他真的敢以倾国之力冒此奇险?
他如此慎重的安排,分明是把大明当成了他最强劲的对手,这样一个人,应该明白他不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征服大明,应该明白如果他这个最高统治者在东征途中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哪怕是重病不起,都足以引起多么严重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