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纸类似于卖身契的婚书写罢,媒人签字,又含笑递于本坊里正萧暮雨,萧暮雨提起笔来写上“某年月日,主婚人萧暮雨”,又递与杜多利夫妇,等到杜氏夫妇和孙雪莲、庚薪夫妇签罢,就是两位当事人签字画押了。
照理说,新娘新郎这时还不得见面,婚书写罢应该各自送到他们所在的房间亲笔签字画押,可这儿就是孙家,孙妙弋又是自幼娇纵,她肯听话嫁人孙雪莲就谢天谢地了,这些小节上又哪会逆她,因此她也在场。
看着这个叫杜天伟的木讷后生畏畏缩缩,既不天也不伟,与心中那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杨大少爷一比,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孙妙弋是越比越泄气,直把他作了粪土一般,哪里还给他好脸色看了。
孙妙弋面沉似水,匆匆挥笔写就,也不递与自己未来的丈夫,把笔往桌上狠狠一掼,便拂袖起身道:“表姑,咱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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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向生春堂药铺的老掌柜告辞出来,站在街头心中茫然,一时踟蹰不前。
旁边两个闲汉站在那儿说话,其中一人道:“嘿,又他娘的是个卖大灯的,是哪儿人呐,听说是博山县人氏?”
这‘卖大灯的’是民间百姓嘲讽入赘女婿的一种称呼,因为古人逢年过节,喜庆佳期,都会在门前挂盏灯笼,写上自家的姓氏,可入赘女婿连姓儿都跟了女方,哪有资格在灯上写自己祖宗的姓氏,只能写女家的姓氏,所以即便是穷汉,自觉也比他们这种男人有骨气,便讥讽他们为‘卖大灯的’,意思是卖了祖宗。
另一个懒洋洋地道:“还成啦,孙家有钱,孙小姐又生得千娇百媚,要不是这上门女婿不好听,让祖宗蒙羞,也容易受气,我都要赶着去了。这姓杜的再不济,上的也是个黄花闺女呀,不比老庚那个接脚夫强?”
头一个闲汉便吃吃地笑起来:“说的是呢,接脚夫兼卖大灯的,还他娘在老子面前摆谱充员外,我呸,你是不知道,上一回他人五人六地在我面前过去,我瞧他那德性不顺眼,马上高喊了一句:‘孙员外,好久不见呐!’当着他老子的面叫的,臊得这爷俩儿都胀红了脸皮,偏就屁也放不得一个,老子叫错了么?哈哈……”
两个人得意洋洋地说笑着走远了,夏浔听得暗暗摇头,就在这时,孙妙弋怒气冲冲地从府里面走出来,正要走向骡车,忽地看见夏浔,登时喜极忘形,高声叫道:“杨公子!”
夏浔一转身,就见孙妙弋提着裙裾兴冲冲地跑过来,激动的小脸绯红,那双大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低声道:“你……你是来找我的么?”
夏浔望着姑娘那双深情的眼睛,只能吱唔道:“唔,是啊,你……”
“还不是我娘,不知发了什么疯,非逼我现在就嫁!”
孙妙弋说完,那双眼睛火辣辣地看着夏浔,柔声道:“不过没关系,有出息的男人谁肯入赘?那个废物我方才见过了,哼,他敢管我才怪!人家……人家以后还能和文轩哥哥常常相会的,只是最近一直住在表姑家里,实在不太方便。”
夏浔听得头皮发麻,随口应道:“你现在住在表姑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