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准将资料放下来,不动声色地问道:“淮安府田地最多的人是谁?”
刘安顿时感觉自己的脊梁骨后面,有点凉飕飕的。张准这么问,肯定是有目的的。什么目的?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事了。
但是,面对张准的屠刀,他还真的是不敢不说。迟疑片刻以后,刘安从衣袖里掏出另外一份资料,送到张准的手上,低声地说道:“大人请看。”
张准满意的点点头,对他的乖顺,还算是满意。他将资料打开,发现上面的记录,的确非常的翔实。看来,这位刘安知府,对淮安府的情况,掌握得还是很清楚的。
根据刘安的统计,淮安府最大的三家地主,分别是刘汉达、张大宝、林树恩。这三家大地主的田地,都在五万亩以上,刘汉达一家甚至超过十万亩,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大地主了。其余的各个地主,多的有几万亩,少的也有上千亩。刘安罗列的,只是千亩以上的,至于几百亩的,那就更多了。
初看这些名字,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像都是陌生人,但是,仔细琢磨一下,就会发现,在这些陌生名字的背后,可是隐藏着无数的秘密。这些大地主,可都全部是淮安府本地的豪强,豢养的家丁打手,都是相当多的,平时官府根本都不敢得罪的。一般的百姓,更加不敢得罪他们。
在这三个豪强里面,最飞扬跋扈的,显然就是刘汉达。刘汉达的田产,都在沭阳一带。在沭阳县,所有的良田,都是他刘家的。他刘家的势力,甚至超越了县府衙门。刘汉达的一句话,要比县令大人的话厉害多了。基本上,刘家在当地,就是法律。
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刘汉达豢养了一支几百人的家丁队伍,装备精良,甚至装备了火枪。因为这个缘故,几乎所有人对这个刘汉达的行为,都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态度,哪怕是杨一鹏和曹文衡也是如此。因为,这个刘汉达,每年都要捐献一万两银子,给两大总督衙门装点门面的。
最重要的是,他们和朝廷中的各位高官,还有南京的官员,关系都十分的密切。好像前首辅张居正、前首辅申时行、前首辅周延儒、前首辅温体仁、当今首辅刘宇亮等人,在淮安府都有自己的势力。比如说,这个刘汉达,就是温体仁的表亲。有温体仁的照拂,刘汉达自然是无法无天了。
张准放下名单,面色冷峻地说道:“今年治理河道的银子,发下来没有?”
刘安心想,这个你应该问曹文衡啊,怎么来问我呢?但是,他不敢质问张准,只好委婉地说道:“往年士绅们都有捐献的,一年大概有三四万两的样子。今年的捐献数字,还没有派发下去。”
张准摇头说道:“三四万两,顶个屁用。”
刘安心想,你说得轻巧,那可是别人捐献的。我这个知府,不知道得多大的面子,一年才能筹集到三四万两。就算是两大总督亲自出面,也未必能够筹集到多少。那些有钱人家,可都是有大势力支撑的,他们才不会主动的将银子往外掏呢。
张准沉吟片刻,冷冷地说道:“你帮我出一份通告,所有名下田地在五十亩以上的,每亩田地,都要缴纳一两银子,作为治理河道的费用!我给他们十天的时间!要是十天的时间,不将银子缴纳上来的话,后果自负!”
刘安腿一软,情不自禁的噗通一声就跪下来了,失声叫道:“都督大人,要不得啊!要不得啊!”
张准冷冷地说道:“什么要不得?”
刘安额头上都是汗,结结巴巴的不能言语。他内心里明白如何要不得,却是不敢直言不讳的告诉张准。张准这样做,简直是要那些人的命啊!一亩田地一两银子,一下子就是几万两银子,简直跟抢劫一样啊!这份公告贴出去,淮安府不反了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