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时语塞。
婉兮却含笑抬眸,眸光清净如璃,“爷今日之语塞,便也是为了当日谒陵之途中吧。”
皇帝长眉紧蹙,伸手只紧紧攥住婉兮的手。六十多岁的天子,像个犯错的孩子似的,将婉兮的手指头一根根掰起来,又一根一根摁回去,总没有个着落处。
婉兮眉眼清浅,“爷想找九爷说话的时候儿,九爷已然没办法侧耳聆听;爷啊,便是这天下最难的事,却都比不上那一刻说可说、听可听的缘分去啊。”
皇帝心中一痛,倏地抬眸,小心凝视婉兮的眼睛。
婉兮鼓励地点头,“爷说,我听。与这相比,这世上便没有什么更难的事了。”
皇帝深深吸口气,缓缓道,“汪氏她,坐下胎去了。”
婉兮听罢顺畅地点头,毫无旁的什么去,“我算着也满了两个月去了,这信儿便也该做的准了。”
皇帝仔细打量婉兮的神色,“九儿你……当真没事?”
婉兮握住皇帝的手,笃定点头,“佛说‘渡人就是渡己’,此事虽说是汪氏有喜,却何尝不是我的喜事?”
只要有喜的便是顺嫔、兰贵人,那对她和小十五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以惇嫔的家世,诞育皇嗣可以晋位,却也只是能晋位到妃位;而妃位距离皇贵妃之位看似只差两级,可其实却是隔着数十年之远——甚或,是一个汉人包衣一辈子都跨越不过去的门槛。
这条路她和陆姐姐两个有幸得以跨越,到如今皇太后和一众出自满人的宗室王公们耿耿于怀,故此那汪氏想要也跨越这个障碍,那难度已是太大。
况且还不知道汪氏这一胎生男生女。
退一万步说,惇嫔生下的是皇子,可那孩子也跟小十五一样,同样是有一半汉人血统的孩子。况且大清后宫里一向子以母贵,如今她的小十五、小十七为她所出;前头未出继的,还有淑嘉皇贵妃所出的永璇和永瑆;甚或还有一个纯血满洲的十二阿哥永璂。
哪个都排在汪氏所出的皇子前头,怎么都轮不到那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