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容黯然垂眸,“一向的旧例,都是织造若有短缺银两,除用物抵偿之外,还要在养廉银子里抵扣赔补。可是如今安宁大人已然病逝……那养廉银子又该如何指望?”
忻嫔紧咬牙关,“那六千两,我也不信就再无旁的出处了。皇上南巡,苏州织造便也要用到这项银子来接驾。今年皇上刚南巡过,想来我姐夫必定是用这项银子接驾用了。这便是皇上知道了,又有何妨?”
乐容望住忻嫔,唇角嗫嚅,却欲言又止。
忻嫔盯住乐容,瞳孔便也放大,“你想说什么?你难不成是想说,我姐夫是挪用了这六千两银子,用以筹备接驾;却结果皇上下旨不准沿途官员进贡食物,更不准奢华修葺行宫……故此我姐夫这项银子便不得皇上的承认无法核销,这便成了他个人的亏空去了?”
乐容何尝不是头皮发麻,攥紧了指头,喑哑道,“……奴才正是如此担心。”
乐容更为担心的是,她自己和乐仪所得到的那两封银子,也要算进这六千两亏空里的……
忻嫔坐在炕上,心里已如油煎。她知道自己必须要赶紧想出应对的法子来,可是眼下,消息来得太过猝不及防;且银子的数目实在太过巨大,叫她脑袋里一片空白,竟一时之间束手无策!
“不会的,皇上不至于为了六千两银子,就还不肯放过我姐夫去的……终究,我姐夫已经死了!一个死人,皇上又是自己下旨追赠我姐夫总管内务府大臣恩衔的,皇上便不会再追究了。否则,皇上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去?”
乐容想了想,便也紧张地点了头,“奴才也觉着主子说得对。终究安宁大人已经病逝,皇上若要追究,岂不成了抛坟挖墓了去?皇上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体来的。”
寝殿内,忻嫔和乐容刚刚互相安慰着,稍稍放下些心来。却又一抬眼,就见乐仪也是惊慌失措地走进来。
“你又怎么了?!”忻嫔刚放下的心,这便腾地又提了起来,一直悬到了嗓子眼儿去。
乐仪看了乐容一眼,浑身轻颤着奏道,“回主子……是主子母家三姑爷送进来的信儿。”
忻嫔的三姐夫为内阁中书,有机会看见各种奏报。
“……江南三织造每年皆需采买生丝,便是以各自当地的价格,报给朝廷。再由朝廷核定价值,最终确定丝价。各织造府上报的价格,与朝廷核定的价格中间儿,颇有差价。总归最后都不能以织造府的上报为准,而是应按着朝廷核定的价格来核销款项。”
忻嫔吼道,“我自然知道!那我姐夫是又怎么了?他是不是上报的丝价,比朝廷核定的高了去?这便又多了一笔亏空?”
乐仪哆哆嗦嗦点头,“回主子,金辉此次到了苏州织造任上,发现安宁大人上报的丝价,比朝廷核定的,多用了一万一百余两去。安宁大人曾经陆续补过三千三百两去,此时尚缺六千七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