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没被惊醒。
皇帝便含笑走到南窗下去,看炕几上她之前对着的那账册。账册之外还放着花笺,那都是她自己做的。用的是夏天里宫里落下的花瓣儿,还有她亲手种出的菜蔬的花儿,以及他带他东巡那一路在草原和关外采集来的花草。
将这些花瓣儿混入桑树皮粉碎煮成的纸浆中,再用细细的纸筛子将纸浆薄薄滤出一层来,摊开晾干,便做成了自制的花笺。
宫中寂寞,可是她却最善于给自己找事儿干,故此每一天都过得这样充实而又有趣儿。
他含笑凝视那花笺上,有她心思游弋之时随笔写下的字迹,甚至有的只是笔画。
她写了许多个“令”。
那几个笔画看似杂乱,看不出是要写什么字。可是他却认得出,她其实想写的不是字,只是用那笔画来代替数字罢了。他数了数,一张纸上写的是六;另一个则是三。
他薄唇便轻轻勾起。
他知道她心中缠绕不下的是什么了。
放下悬心的事,他便蹑手蹑脚也上了炕,一手轻拍着她睡,一手随便抓起她放在炕琴上的一卷书来看。
婉兮做了个梦,梦里又回到了家,她又如小时候一般睡倒在了花田里。便有淘气的蝴蝶绕着她飞,不时落在她脸上,身上。
她睡不踏实,便懊恼地伸手去挥舞。没想到却“啪”的一声脆响。
她一下子就坐起来,傻了望向周遭。心说那蝴蝶都何等轻盈,怎么会打得“啪”的一声?
结果等她清醒过来,看清眼前打的是什么的时候……她当真想一头撞死了。
竟然是皇帝,在她面前委委屈屈地捂着面颊。
婉兮也顾不得上睡相,赶紧在炕上变成跪姿:“爷……难道奴才刚刚是打着爷的、的的的,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