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狐那种六亲不认的人,怎么可能甘心屈居人下。依我看啊,他就是想杀掉大蛇取而代之!听说,他还策反了大蛇手下的好几员干将呢,落雁那小娘们儿不说,就连刀剑堂的堂主都对他死心塌地,嘿,这一看就是干大事的!”
“落雁?”人群中有人笑道:“落雁早成了大蛇乌骨扇下的亡魂了,尸体现在还挂在黑狐堂门口示威呢!”
躲在林中的陆浅葱浑身一僵,顿时感觉五雷轰顶而下。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庙中立刻有人凑上去问道:“真的假的,落雁死了?”
那汉子斩钉截铁道:“可不是么!今儿天未亮时我摸上山去了一趟,本想观战,却亲眼看见落雁那血淋淋的尸体挂在黑狐堂门口。我曾经与落雁交过手,绝不可能认错!啧,可惜了那张脸。”
人群中又发出几声细碎的议论声,先前那汉子又道:“……听说是为了偷一样东西,结果反被抓住了,当着黑狐的面斩杀了落雁。不过于我们而言,他们窝里斗得越狠,我们便越省事儿,这就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后面还说了什么,陆浅葱已经听不见了,她只觉得一股强烈的眩晕之感袭来,四肢百骸如冻结般僵硬。她转动苍白的脸朝身边望去,故渊亦是紧咬着嘴,无声的泪流满面。
陆浅葱抖着苍白的唇,想对故渊说,这也许是那汉子看错了,也许落雁并没有死,明明沉鱼和时也已先一步出发,前来制止落雁偷药了不是么?
对,一定是他们弄错了,死的不是落雁。
只是安慰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她的眼前一黑,身子一软险些栽倒在地。情急之下,她条件反射的伸手扶住一旁的松树,却因用力过大而震动了树枝,厚重的雪块扑簌扑簌的直掉落下来。
站在庙门口的几个人顿时警觉的站起来,拔刀朝雪林中喝道:“何人在那!”
陆浅葱咬破舌尖,以疼痛换回一丝清明,拉着故渊转身就跑。庙中的人显然被惊动了,几个汉子飞身掠过树梢,几个起落间,便将陆浅葱团团围住。
四面八方的出路都被截断,故渊一咬牙,用稚嫩的身子将她挡在身后,拔剑道:“我来引开他们,陆姨你快走!”
陆浅葱模糊的视线落在故渊手中的那柄剑上,心中涌上一股绵密的疼痛,那是旧林的佩剑,她已经失去了旧林,不能连故渊也失去。既然逃不掉,不如搏上一把……
想到此,她缓缓直起身子,抬手将斗篷摘下,露出她苍白清丽的脸来,一字一句沉声道:“怎么,诸位自诩英雄好汉,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也不放过吗?”
他们显然不曾想到陆浅葱会迎刃而上,拿着刀剑的汉子们咦了一声,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质问道:“普通女子又怎会跑到荒郊野岭来,莫不是大蛇的奸细?”
话音未落,人群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贫道认得这位小夫人。夫人乃是黑狐的妻子,是也不是?”
听到这个声音,陆浅葱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真是时运不济,怎么青桑派掌门也在这?
尽管心中波涛汹涌,陆浅葱还是维持着表面的淡然,颌首道:“正是。”
“陆姨!”故渊瞪大眼,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在这群围剿黑狐的正派人士面前自报身份,那不是将自己推向绝路么?
如清水滴入沸油中,一时间,所有江湖子弟俱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有人冷嘲热讽道:“黑狐那样残暴之人也会娶老婆?这个女人说不定也是个女魔头呢!”
那句‘女魔头’如利刃刺痛了陆浅葱的心,她扯了扯嘴角,弯出一个讥诮的笑来:“黑狐弑杀大蛇,你们便说他是欺师灭祖、六亲不认,而你们每个人沾染的鲜血亦不比黑狐少,却标榜自己是替天行道。难道就因为他是杀手出身,便不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难道就因为你们师承所谓的正派,就可以抹掉一切杀孽么!”
众人登时哑口无言。陆浅葱继而道:“不管如何,现在与大蛇拼死决战的,不是你们这些所谓的正派,而是黑狐!”
四周静了静,青桑派掌门上前一步,手中的拂尘一道,沉声问道:“施主到底想说什么?”
陆浅葱紧紧攥着故渊的手,竭力挺直背脊,苍白的唇抿了抿,环顾四周每一张神色各异的脸,一字一句无比清晰道:“诸位侠士,要么助战,要么撤兵!”
人群中发出一声哄笑,无言的嘲笑她的天真。陆浅葱指尖冰凉,身体发僵,却固执的不肯退一步,等大家笑够了,她才说:“大蛇死后,我愿与夫君封剑退隐,一辈子不涉足江湖。”
一个黑脸的男人踏出来,摸着下巴阴森森笑道:“小夫人,你说的不算数。要么委屈你跟我们一起上山,若黑狐肯自废功力,亲口许下毒誓,我们便放你们一马,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