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王风昭慈祥一笑,安抚道:“年轻人气盛,长点教训总是好的。”
落璃得意地咯咯笑了起来,挑起的柳眉像是会说话似的鄙夷着自个儿的夫君。秦随风一噎,转头扑向君敏心怀里,苦着一张俊脸委委屈屈道:
“小敏心,你的坏姑姑总是这般欺负我,可要为我讨个公道啊!”
说罢,还低眸垂目,做女儿状嘤嘤佯哭几声。一屋子人都被逗乐了,连墙角站着的丫鬟们也抿唇轻笑。君敏心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一屋子暖香哄笑顿时冲散了压在心头的那点愁思。
回到朝露殿,君敏心褪了一身沾着寒意的衣物缩进床榻,用厚厚的锦被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来。不料,屁股底下却磕到一个硬物,伸手过去一摸,摸出四个鼓鼓囊囊的红包来。
一封是姑姑、姑父给的,一封是婆婆和爷爷给的,一封署着君闲的名儿,最后一封……却没有任何字迹。
君敏心倒出第四个红包里的物件,是一个金镶玉的精巧手镯,看样式已有些年头了,却保存的极好,镂嵌的宝石在灯火下折射出星光般璀璨的光芒。君敏心一愣,立刻认出这是母亲祖上传下的饰物,即便是关系僵硬的这几年,她也未曾摘下。而如今,她却偷偷将爱物塞在了女儿的被褥下……
君敏心眼眶一酸。自云环死后,母亲总是把自己关在房中闭门不见客,她以为母亲恨透自己了,已有许久不曾去拜见她。难为王妃还想念着自己这个不孝女,顿时无边的愧疚漫上君敏心心头。心想:明儿无论如何,也该去给母亲请个安了。
正想着,门轻轻被推开,木槿与金兰两个丫鬟穿着鲜亮的新衣笑嘻嘻走进来,一脸喜气地讨吉利:“恭祝殿下新年吉祥,万事安康!”
君敏心忙收敛了脸上的愧疚与哀戚,反手将镯子塞在枕下,揉着湿润的眼眶笑道:“嘴儿真甜,来来来,公主殿下有赏!”说罢,随手从红包里摸出一把碎银递过去。
进门前,古灵精怪的金兰便眼尖地捕捉到了君敏心小动作,接过银子顺口笑问道:“公主,你适才往枕头底下藏了什么呢?莫非是谁家公子的情书?”
说罢,凑上去作势要翻敏心的绣花枕头。君敏心佯怒,笑骂道:“讨打!当心我找个五大三粗的侍卫哥哥把你给配了!”
金兰咯嘣咯嘣嚼着松子糖,毫不在意道:“公主才舍不得呢!”
木槿在一旁笑得肚疼。君敏心无语,又塞了一把碎银给她们,这才把这两位祖奶奶请出房门。
听着两位丫鬟的笑闹声渐渐淡去,君敏心微怀忐忑地从怀里摸出那张陈寂写来的短笺,借着摇曳的烛火细细看了起来。
信笺上墨黑的字迹略微潦草,想必是在百忙之中匆匆写下的。纸上只有简洁有力的四个字:
战捷,安好。
嘴角不由的泛起一抹笑。深夜橙黄的烛火中,她将那熟悉的狷狂字迹贴在胸口处,一遍遍摩挲,仿佛如此就能温暖那颗荒芜空凉的心。
第二天宫中祭祀,君敏心跟着父亲祭祖祈福忙活了一整天,终究没能给母亲正式请个安。祭祖时她远远看了母亲一眼,柳妃紫衣花冠,依旧美丽不可方物,但身形明显瘦削了不少,原本合身的宫裳此时松松地套在她身上,面色更是如这宫中的三尺积雪般,是令人心疼的苍白。
待过了元宵,老太君和太王风昭便启程回了江南暖地,说什么也不肯在靖宫中多住一天。靖国此时正是用人之际,又有姜、胡二国虎视眈眈,老太君放心不下,便让落璃、秦随风夫妻留下来帮助靖王整饬政务,皇帝那边若再派人来打压,也好歹有个照应。
君闲前几日也快马加鞭赶去了漠北边城,只待开春后牧草丰饶,胡人不再南下骚乱时,便带着徒儿陈寂班师回靖。
再过了一阵,春风褪了残雪,绿意冒上枝头,靖宫的梨花桃花牡丹争相怒放。在君敏心握着书卷苦读,细数驼铃阵阵的日子中,终于迎来了盼望已久的春天。
陈寂该回来了吧?她想。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章 南下俪郡
忙过一个有惊无险的冬季,靖王便思索着该处理俪州那边的事儿了,毕竟这俪郡太守中饱私囊,每年都要将缴上来的赋税吞食一半,长此以往,靖国迟早会败在这些米虫禄蠹手上。
这日,靖王私下召见秦随风、落璃夫妇。香炉青烟袅袅,屋中沉浮着淡淡的龙涎香,靖王一身紫袍王服席地而坐,金冠峨带,面如冠玉。
轻捻起流云广袖,他颌首笑道:“今春的嫩尖新茶,妹夫尝尝?”
柳随风捏起那纹着彩釉的精致茶杯,抿了一口,扬眉道:“甘冽清香,倒有股江南故居的味道,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