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裕傻眼了,崔式抬起头来,听完了闺女的话,被“外人”两个字刺激的恨不得倒在地上抽搐,崔式指了指自己,都快气的要昏厥过去了:“妙仪,你说阿耶是外人?”
更何况你口中“瘦成这样”的熊裕也是一巴掌能拍死你阿耶的体格啊!
妙仪气鼓鼓的,她好似早就知道崔式有些针对熊裕,只是她也难得憋得住话,一直没有说:“在围棋上你就是外人!这是我一辈子最重要的赛事,你却插手好几次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去进宫找太后了!你是礼部大官就了不起了么!怎么就可以平白欺负人!熊哥哥是元望请着住进来的,之前棋院闹事,师父和他住的地方都被烧毁了,棋院里那么多人,怎么适合静修练棋!你——你不把师父接到府上来住,还、还把他也赶回棋院去!咱们家空着那么多大院子,你就这么讨厌他?!”
她拿手跟划拉米缸似的比划了个“那么多大院子”。这话气的崔式脸都绿了,熊裕手都要哆嗦了——这丫头是要毁了他前路啊,这前一刻还毛遂自荐想要在洛阳棋院任职,下一刻她就冲出来一顿臭骂!
妙仪就跟护崽子似的护着跪在地上满脸呆滞的熊裕,伸出手抱着熊裕的脑袋,熊裕肩膀顶她三个腰宽,她还保护人家——样子更像是她一个小猴子骑坐在大熊肩上。
崔式也是要气疯了:“崔妙仪!你是反了天了么!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情!”
妙仪叉腰:“你以为你藏的好呢,我看见你偷偷的躲在暗处好几回了!干过什么事儿,你自己清楚的很!”
崔式推开桌子,拿着折扇都要跳起来了:“崔妙仪!我这是要他缺胳膊断腿了还是怎么着,你就跟我闹起来了!这、这、这才哪到哪儿你就跟我闹!”
妙仪:“呸呸呸你就是小气鬼!你有本事去跟圣人闹去呀!你上次还跟我说圣人这不好那不好,有本事你也去欺负圣人,把圣人的东西都从阿兄家里扔出去呀!”
熊裕夹在中间一脸震惊:什么……圣人?圣人的东西在她阿兄家里?
崔式真是要气的背过气去了,拿起扇子就要揍她,熊裕眼见着扇子要落下来,眼疾手快一把捏住扇柄,崔式以为他居然敢夺扇子,怒极瞪眼过去。
熊裕立刻觉得自己做的不对,连忙松开手,那扇柄偏了方向落下来,啪一下打在他脑门上,他闷哼了一声,倒不觉得疼,就是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说话都结巴了:“别别别别打架了啊,别别别动手啊!有话好好说嘛,喵喵喵妙仪你快跟你阿耶道歉!”
他话还没说完,妙仪就先两只小手一下子抱住他脑袋,声音都拔高一个八度,眼眶都红了,对着崔式叫道:“你不但欺负人,你还打人!你还动手!你居然在家里动手打人!阿兄说、说你年轻时候就是大坏蛋,到处坑蒙拐骗,骗了阿娘的心的,我看——现在也是坏蛋!”
这话听得被抱着脑袋的熊裕手都哆嗦:妙仪,你这话说完,今晚我就不用睡了,我要去挖自己的坟了……
崔式现在觉得妙仪绝对是跟崔季明学坏的,三句话不离她阿兄,事事拿三郎当挡箭牌,动不动就“你去对付圣人去啊”。他是自诩世家中年俊天仙的人,不小心打了熊裕一下本来觉得怪抱歉,让妙仪这话说的心里又蹿起火来。
却看着妙仪拽着熊裕,两只手拖着熊裕一只手,带着他就往廊外跑,从廊边随便踏了双鞋子,拖着一个比她大三圈的人,往门口飞奔。
崔式气的直跺脚:“你这是要走?还是要去私奔!那你就走,你嫁去别人家过活,别回阿耶这里来了!可怜我一个闺女养这么大我——”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妙仪气鼓鼓合上门的声音。
崔式站在廊下,一时间院内下人全都不敢说话,一片静悄悄。崔式喘着气,半天无话,一会儿才拿巴掌拍着廊柱,跺脚道:“都傻着干什么!追去啊!追去啊!”
然而追出去,问了外门,下人却说根本没见妙仪出来,找了内院,各个屋内都没有藏着人,崔式本来还坐在主厅翻来覆去嘟嘟囔囔的暗骂,听到到处都找不着,也慌了神了,正要自己去找。
走到廊边,妙仪的绣鞋还摆在那儿,他的靴子居然让这丫头穿走了!
而此刻妙仪和熊裕正坐在崔家后院的一颗老松树上,她脚上套不住她阿耶的靴子,这时候摆在旁边的枝桠上,自己穿着白袜,脚趾在袜套内乱动,两条腿垂在粗树杈外。熊裕也被她命令上了树来,说要吓吓崔式,就是不回去。
这会儿她倚着熊裕,两个人被围绕在茂密的松针里,看着树下的下人来来往往着急的寻找,熊裕已经劝了她好一会儿,让她认错,妙仪就是不听。她穿的少,夜晚露重,熊裕外衣脱给她,她却又非要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