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拨给吏部的钱也是一份少不得。
吏部和户部当面吵起来。崔季明站在对面,战战兢兢的看着说话能吐人一脸黑水的俱泰和每句话都照人心窝子里捅的崔式吵架,殷胥还坐在榻上,司空见惯眼皮子抬都没抬。毕竟她阿耶是少年时期就在殷邛身边混,年轻时为了自保没有担过多重的职位,但还是沉得住气的老油条。而俱泰说话有点急了,戳到了钦点春闱一事的殷胥的脸皮。
俱泰刚说完,自己也意识到了。站在小凳上的俱泰穿着定制的朝服,露出一点后悔的神情,他毕竟入朝时间也不够久,遇见崔式这种不热衷官场、隐藏多年的真腹黑,有时候也要认栽。他倒是也在学,也在从身边每个人身上学,神情短暂的露出一瞬就收住,转过头去面朝殷胥,为自己的言论请罪。
殷胥这才清了清嗓子,抬眼道:“话不用说到这种程度。如今满朝压力最重的就是你们户部,如今大邺哪儿都要用钱,各方等着你们喂饱。也不能总想着让你往外掏钱,黄河河道上的几处关口,山东的海岸,往年都是各地州府征收再交给朝廷,中间折损多少我也不想算,但既然你们缺钱,这事儿就直接交给持节打理,直接送入户部吧。”
殷胥的意思是,春闱的事儿是他的脸面,下过的旨意,筹备了几年的事儿不可能一时用钱就改。户部缺钱,可以再想别的法子。
俱泰也算是知道这事儿没余地了,就没再多说。而且河运和港口这两项,下头能捞了八成的油水,殷胥怕是早看不下去了,找这个由头才把权力收上来给了户部。
崔季明好像明白了一点,又好像云里雾里,就站在那儿听。
小朝会结束后,殷胥这才通知黄门,要她去书房会见。
今日又有妙仪的棋赛,崔季明本来不想去,奈何殷胥已经好几日没跟她私底下说过话了,他朝会上倒是管住了自己,不再往她脸上瞥,只是刚刚小朝会临走前,狠狠瞪了崔季明一眼——
崔季明这就有点肝颤了,黄门带着她往书房走的时候,她还催起来那跑得不快的小黄门:“你能不能赶紧的!我还没来过上阳宫,不认识路啊!我跟你讲,要是我死的很惨,也不会让你好过啊!”
那小黄门明明步子迈大了也不会扯着蛋,居然也跑不快,急得脑门上汗都快出来了,一边跑一边指路,总算是把崔季明送到御前去了。
她以为外头肯定会站着不少臣子,结果只看见了耐冬一人,整个长廊下静悄悄一片。崔季明连忙弓下腰蹲在墙根,装作自己还没到,对耐冬招了招手。耐冬无奈,也只得提起衣摆走过来,蹲到这角落。
崔季明小声道:“怎么没别人?”
耐冬:“小朝会结束之后一般都是不见群臣的,这时候一般圣人手里会压了很多事儿要忙的。”
崔季明脸皱的跟八十年老王八一缩脖子似的满是褶儿,半天才憋了一句:“就我啊……那我走行么……”
她还没说完,就看着不远处的隔扇门直接被拉开,殷胥已经换了便服,猛地一甩门,怒气冲冲站在廊下:“你还不进来是等我请你?”
崔季明腾地起身,恭敬的:“不敢不敢。”
耐冬心里默默为她默哀了一阵,崔季明小跑着进了屋里,把殷胥也推进去,这才合上门:“我现在又不在六部当值,就是领个武将官职,你说我能进宫干嘛。”
殷胥一把拽住她手腕:“几日前我就让人给你拿了令牌过去,说可以随时进宫。好歹对外也算是我小时候的熟人,进宫来玩还需要理由么?我倒是头一回见你这么小心!”
崔季明嘟囔:“行了吧,你见我也没什么正事儿,在船上那几天你还不过分?中途不许船只再靠岸停泊,我想走都走不了,这才隔了几天,你能不能好好收心在政事上。”
殷胥才拽她到长案边,听到崔季明在教训他不务正业,都快气笑了:“原来留你几日你心里这么不满啊。说我不务正业,这几天你难道不是玩疯了么?朝堂上打瞌睡,一下了朝整个人都快蹦跶着出宫,你就都没想过留下来陪我!”
他确实是急了。愈是有她在的时候的热闹欢欣,越对比出他独自一人在宫里时的无聊无趣。殷胥也渐渐发现,他一直想压抑自己的情绪,希望自己能不要去多想她,然而在朝堂上移开眼睛已经是极限。
他盘腿在案后,崔季明嘴上说的不好听,却依然也坐下来朝他倚过去,脑袋枕在他肩膀上,伸手去捏他鼻子。
殷胥喜欢她一切的触碰,没有拨开她的手,低头道:“你回来之后吃胖了。”
被捏着鼻子,说话活像是个老黄门,崔季明扑哧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