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季明身穿银甲,红衣领黑披风,近万人的骑兵队伍被分为了五主队,两副队,以她为首的是战马披甲,身上着铁甲的重骑兵有两主队,骑兵着皮甲、战马无甲、速度更快的是三队轻骑兵。为了适应巷战的街道,五个主队都是纵队前进,距离极近,攻势却有先后。
轻骑兵射箭掩护,重骑兵上前以长兵厮杀出一条血路来,而后轻骑兵再提兵器,穿过两队重骑兵的缝隙,交错上前。重骑兵立刻后退,两队并为一队,等待轻骑兵厮杀一波再有序离开后,重骑兵与轻骑兵退回同一位置,集体放箭。
而后合并成一队的重骑兵再呈尖刀型向前厮杀,轻骑兵则分两队绕巷道攻打侧翼,三向夹击。
这纯骑兵的攻打法子还是凉州大营从突厥人那里学来的,崔季明进一步衍化,成了适用于巷战,无往不利纯且靠指挥能力而不靠奇巧的战法。
崔季明是难得自己也找不出这种阵法的缺点,更何况这些人数优势却慌张的郑军士兵。
由于长安洛阳都是坊市结构,天底下大多城池都模仿它们,也建造成棋盘状的坊市模式,这大大减少了巷战的复杂程度。两副队骑兵骚扰侦查周围状况,步兵点起房屋用浓烟来遮挡魏军的阵型变化。
崔季明一路打,从东城门到西城门,长长的大道,无往不利。
一层层立盾阵,推木车出来的郑军被这样的骑兵击垮,隔两坊再结阵。
在她指着向前的路上,一道道盾被击破,到后来郑军已经被击破了不知道多少次,侧面想围攻过来的郑军被副队骑兵发现,他们第一时间以鸣镝和击鼓通知崔季明,轻骑兵立刻派出队伍支援。
背后想要围上来的步兵,却遇上了背对崔季明他们一步步随着退的步兵,他们用抢过来的大小不一的盾牌,死死守着骑兵的后背,坚决不退让一步!
由于突袭来的太快,城内的百姓还来不及逃开,步兵要烧房屋做烟幕掩护,崔季明的骑兵也不可能犹豫或者避让,崔季明只能装作什么都看不见的往前冲。
毕竟战争本身,往往是容不得为几条生命停下脚步的,这种关键时刻下的妇人之仁,只能让崔季明手底下的兵白白送了性命,她只能心无旁骛,她只能先去追逐结果。
很快的,郑军连防线也构筑不起来,崔季明的兵力有不少损失,却也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西城门,此时正恰逢郑泽野在无数将士持盾的护送下来到西城门,想要看一下朝廷的阵势,他还没来得及绝望,转头一看,崔季明的骑兵已经冲到了西城门下。
这时候就不用绝望了,坐着等死就好了。
他反被别人雪上加霜了一回。
崔季明的骑兵以长戟、长刀破坏门轴,卸下门闩,终于打开了城门!
她以为她见到的会是一片黑暗中的旷野,却不料金龙鱼往前冲了几步,冲入门洞中,她眼里映进的却是一片明亮如夜间繁华灯火似的火把,沉静整齐的燃烧,几辆大车正在朝城墙推进,黑漆漆一片的人影在射程范围之外立着。
看见即将攻打的城门居然被内部突破,沉默的几万兵马也忍不住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崔季明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她梦见前世的晋州时候,也是这样城墙外无数手持火把的士兵,黑的发蓝的天幕,和木轮发出咕隆声响靠近的高大攻城器械。
然而这次却不是敌人,对面的人是大邺的将士,那里注视着她的人里有殷胥。
她冥冥中就觉得,在几百步远的黑压压人群中和殷胥对上了一眼,耳朵里好似能听到,他在无数嘈杂刀剑声中,黑烟与箭雨的层层帘外,小小的惊呼了一下。一颗义无反顾的心,就因为这一眼里望见的兵马灯火,炸酥了一片。
崔季明想——大概憋了十八里地的尿找见了一个五星级茅厕的欣喜也不过如此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面上是什么样的心情,猛地牵住缰绳,金龙鱼嘶鸣一声,她调转马头,高声道:“城门已破,杀回去!”
身边号令兵击鼓,这击鼓的声音与计划中的不同,但训练有素的士兵也听懂了意思——不分散,保持纵队,回城内,杀郑军。
崔季明脸埋在门洞阴影下,只有金龙鱼的皮毛在夜色与火光下,流光似的一摆尾回去了,她把后背留给了殷胥的方向,拿起强弓,齐刷刷的,上万士兵同时换弓,大队骑兵加快马速,奔马朝城内,随着崔季明的方向而去!
殷胥既然来,手下的兵力显然是知道了魏军和朝廷的合作,心中大喜,只等主将一击鼓,骑兵为先,步兵紧随其后,连阵队变化都不需要,朝郓州城门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