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季明避免说太多细节,她在地图上向正北方迈了两步,道:“如今局势唯一不明朗的,便是兖州。这也是最棘手的,圣人分封兆去兖州,必定是听了某些人的建议吧,但这无疑养虎为患。兆与行归于周联合已经有几年。”
崔季明想了想,顺应薛妃昨日的那一招,道:“这也正是万氏下毒的主要原因之一。兖州都督府辖兖、秦、沂三个州,而兖州面积很大,距离开封,只隔一个小小的曹州。若我是永王,我必定先占曹州,再夺汴州。”
她的杖尖点在了汴州,轻轻敲击两下。
这回轮到殷邛倒抽一口冷气,他瘫坐在榻上,喃喃道:“因汴州是通济渠上最重要的枢纽,只要占了汴州,便可用运河与南地相通,物资与兵士均可来往。”
崔季明其实早早知道兆分封兖州时,就有过了这个预想,她闭上眼睛,道:“那圣人可知道,一旦占了汴州,哪座城便如囊中取物了?”
这个答案呼之欲出,一时间含元殿内寂静无声。
半晌后,殷胥深深呼了一口气才能逼着自己站直身体,尽力平静回答道:“东都洛阳。”
第169章
夺取了东都洛阳,大邺四分五裂。
这很有可能成为如今在场众人能看到的不远将来。
薛菱道:“今日万氏身死的消息可能就要往兖州传了,不知道兆与……行归于周会做何反应。妾认为应当即刻调兵前往曹州,尽快击溃叛军。”
殷邛猛烈的咳嗽起来,薛菱连忙去扶他,殷邛嗓子里发出可怕的撕裂咳声,半晌才平复下来,道:“兖州附近军镇能集结多少人?”
贺拔庆元道:“每年上报朝廷的人数和实际会相差甚远,咱们什么也不知道,甚至不知道到时候可能会是谁领兵,具体能有多少军镇归于永王。咱们只能先集结部分军队去曹州附近,探清状况后再决定如何行军。”
殷邛嗬嗬的呼吸了两声,吃力道:“你打算从凉州调兵么?”
贺拔庆元道:“最好是由部分中军作为领头,以朔方、幽州大营的兵力为主,调派少量河东的天兵军、大同军、横野军。如今突厥平定,贺逻鹘与行归于周交恶后也不会联手,调取边关兵力更保险。毕竟河东、山东许多地方将领都是世家出身……”
殷邛坐在椅子上喘了许久,不知道是否在思索,袁太后提裙绕着地图周边而行,道:“我认为此计可行。河东地区掌管大量精兵,如今河东节度是由裴敬羽挂名。裴家与永王交好,这实在太过危险,河东一地也有许多胡人混居,局势复杂。我认为应该即刻封贺拔公为河东节度使,掌河东几军,随时调令。”
崔季明躬身行礼,将长杆递还薛妃,走到地图边缘,听这话挑了挑眉。
按理说贺拔庆元忠心可鉴,又在此境况下临危受命,此次讨伐叛军,主力也是贺拔庆元曾监管过的朔方、幽州两大军营。她认为殷邛该把当年拿走的三军虎符还回来,命贺拔庆元调兵才是。
显然袁太后则是不希望这个她当年给出去的主帅之权,再回到贺拔庆元的手里。
河东节度使是大邺仅存的几大统帅多军的官职之一,一般由长安城内的文官挂名。贺拔庆元兼任河东节度使,必然不同于裴敬羽,他肯定能有足够的管辖权,但此次讨伐,河东几军却都是只做辅助——
袁太后此时此刻,仍然不希望贺拔庆元兵权过盛。
看着一旁沉思的殷胥,与榻上不知道是否还能思考的殷邛,在这个怕是要权力交接的敏感时刻,崔季明显然能理解她的谨慎。
她也明白为何薛菱要叫袁太后前来了。这个女人已经五十多岁,仍然有着政治家的敏锐,纵然她骂名在外,也有着旁人难比的狠绝,但经历几次宫廷动乱的她,是大兴宫中最经验丰富且坚决的守卫者。
贺拔庆元点头:“可以。但如果南北互通,或许有我们还不知晓的势力,我需要朝廷增援时,绝不可置之不理。”
薛菱点头:“这是自然。贺拔公,若行归于周是世家组成,那么朝堂上怕是也要艰难。如今的诏令都不可走门下批驳的路子,不知道尚书省内会不会有人认这诏令。甚至很多诏令会被不停的推诿置后,也希望贺拔公能理解。”
薛菱看向了崔季明:“那行归于周如今如何决策行事?他们在朝堂上又能掌控多少位置?”
崔式道:“此事不如由我来讲,朝堂上我更熟悉一些。详细的名姓和人员我们还不能全部得知,但其中如今主导一切的,便有李家。李治平如今在行归于周支持世家颇多,包括……”
崔季明听着崔式语气平静的说来,心中也才明白为何崔式不要她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