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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胥:“为何?”

他话音未落,崔季明如猛虎般扑上,直接把他摁在草地上,磨牙霍霍怒笑道:“让我看看你哪儿细皮嫩肉,好下口。”

殷胥让她一推,条件反射就去抓自己的衣领,怒极就要起身,想开口骂她,却怕吵醒了其他人。

崔季明:“你倒是精,还穿个高领衣裳,又把自己裹得跟个笋一样,我还能咬你胸口么?!”

她说着手顺他肩膀滑下去,抓住他的胳膊,推过衣袖在他手腕上,狠狠张口一咬。

殷胥没想到她牙口好的能嚼钢板,疼的一哆嗦,伸手想要去推她,按在她肩膀上,却是没推,强忍住了。

崔季明感受到了殷胥的颤抖,也咬的过瘾了,松开了口,舌头舔了舔牙齿尖,那动作看的殷胥差点脸红。她道:“你骨头真硬真硌人,别把我牙咬碎了。其实你要是实在很计较,觉得这不算两清,我也不介意被你扒衣裳,前提你要跟我一样瞎。”

殷胥冷脸收回手:“没人要扒你!”

他甩手坐到另一边去,崔季明失去了膝枕,独自坐在原地。她性子本就爱蹭来蹭去,便又爬过去,戳殷胥的胳膊:“哎我发现你很有野心啊,什么时候给自己养的那么多高手,跟我说说呗,你是不是以后想当皇帝啊?你要是想当皇帝,崔家靠拢太子,怕是要跟你为敌呢。”

殷胥拍开她戳戳弄弄的手:“没有想,顺其自然而已。”

崔季明挑眉:“怎么,你还觉得这皇位能掉到你头上?”

殷胥转头:“你认为谁更适合登上皇位。”

崔季明没想到他会问她,她挠了挠脸:“说的跟我能决定似的,谁登上不都那样么,我就指望一个别天天想着把自家三军将领拉下泥潭的就行,为君还是要不得多疑。不过泽就挺好的,他还挺努力的,也比较善良了。善良就很好啊。”

殷胥垂眼道:“泽么……?”

他又道:“你听说过波斯国下有一个附属的小国叫花剌子模么,我以前听拜火教教徒入长安传教的时候,跟我讲过一个花剌子模的故事。”

崔季明没想到他还会讲故事。

“说是花剌子模国有个风俗,君主在朝堂上,如果送信者送来了好的消息,他就立刻给信使奉上金银珠宝,封侯加爵;如果送来了坏消息,信使就会被直接杀死。”殷胥道:“或许你觉得这故事幼稚可笑,或者是花剌子模君主太过愚蠢,但实际上,只要是皇帝,都会难免将怒火发到眼前人身上,目光短浅的成为了花剌子模君主。”

“帝王身边绝大多数的人都成为了只报喜不报忧的信使,更重要的是帝王没有分辨的能力。中宗离开长安的时间,加起来没有三年。父皇只因为出游而在登基前离开过几次长安。掌管天下的人,只在羊皮地图与别人口中知道天下,可怕的不是不知道,而是不知道自己不知道。”

崔季明愣了,她没有想到殷胥年岁不大,却思考的这么深,她斟酌道:“你想改变这种事情,几乎是不可能的啊……”

殷胥垂下眼去:“改变不了的。上位久了,事务缠身,效率至上。能用命令解决问题,就一定不会用讲道理来解决问题。既然不能跟君王讲道理,捏造事实来达到目的的行为,就会贯穿整个朝堂。如孟子说“仁者无敌”,不过是将效益在君王面前吹嘘罢了。效益总是来得慢,帝王又总是不能等,最大最容易的效益就是编造谎言了。”

他似乎思考了许久,终于能将这些想法说出:“我的能力改变不了人的本性,我只能要求自己成为知道自己不知道的人,敢问别人、和别人讲道理的人。至少应该走遍天下,拥有能够判断的理智才对。”

“偏执与无知才是最大的恶。相较于无能的善人,或许你觉得有能的恶人成为皇帝,会罔顾百姓,会大肆杀戮。实际上有能的人,往往多思理智,没有道德观念,但为了运转国家,他或许视百姓为蝼蚁,却不得不为了税收兼顾蝼蚁的性命;或许他好战嗜杀,但为了平衡各方,他就必须克制自己穷兵黩武的想法。”

殷胥道:“无知的善良时常会成为灭国的根源。你说泽的善良,我并不能认同。帝王不是道德的模范,而应该是理智的精英。”

远处泽的背影,微微颤抖了一下。这二人聊的专注,并未察觉。

崔季明绝没想到会在篝火边,听到这样一段话。她内心震动,半晌道:“……我感觉我跟不认识你的似的。你现在是在告诉我你的野心么?”

殷胥望向她:“我的野心,仅仅希望自己能多知且达观。而善恶,且在其次。”

崔季明心里头却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她一向接受的教育将道德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但在这样一个封建国家体系内,迂腐无知的善良显然一次次毁灭过王朝。她甚至觉得其他皇子,不可能还有人说得出这样的话来,殷胥或许真的能成为皇位上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