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咳了两下有点说不出话来,北千秋掬了一把湖水,递到他嘴边来,左阳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跟个大型犬喝水一样舔舐了两口,摇头不要了。
他头倚在石壁上,手指还在扣着长公主的肩膀,北千秋才发现他肩膀上的几处擦伤也很严重,一边查看,一边说道:“左坤现在应该被拖在宣州还不太能离的了身,等天快亮的时候,他来找我们是很容易的事情,到时候南九带多少人也没用了。”
只是南九时刻盘旋在这附近,他是个只要有了命令,拼了一切也会去达成的人,还有左阳的命留着,他不可能离开这附近,就她们二人,能不能躲过今夜还是个问题。
可北千秋没有说出口,左阳也没有回答她刚刚的话,过了好一会让,他才开始再度发抖起来。刚刚是为了逃命,他怕北千秋也受了伤,强打起精神带着北千秋来到这个山洞,可一旦坐下,长公主的手躺在他已经长大的手里,他心里的绝望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痛极了,连用力也不能,歇斯底里也做不到,哭不出,喊不出,他静静地坐着,感觉整个人不是自己。
除了一无所有,左阳想不起别的。他宁肯不要兵权,不要华府,不要那个人封的狗屁郡王,一家人在一起不好么。左晴捏在那个人手里,左坤在浴血奋战,幺妹不在了,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似的。
心如死灰,他甚至都不敢想复仇。他不敢想天亮。
左坤要是知道长公主不在了,一定要向皇位上那人复仇,到时候拉起战争,死伤两败,左晴说不定还会被当成那人威胁他们兄弟的人质,他该怎么做才能拉紧仅剩的兄妹的手,让一个都不少。
这些斗争这些复仇就像是台阶上层叠盘绕的荆棘,如同活的一般顺着你的小腿往上爬。想往前走,不但自己一身是血,还指不定别人会被拖入盘绕的荆棘中吞噬了性命。左阳的心里,只差再来一根稻草就会完全崩溃压垮。
他感觉北千秋的头靠过来,忍不住伸出手去揽住了她,用力的不行,咬了咬牙,亲了她额头一下:“你先走,南九不会杀你的,他应该不知道锁魂蛊的这点作用,杀了你也没用,一定会放你走,你去城内找我哥。”
“他应该还没走远,我现在贸然出去,就是暴露你的位置,再等一等。”北千秋仍是很冷静,两只手贴着他面颊,额头和他额头相抵,低声道:“左阳,你自己才要好好的。你对别人来说也很重要。”对她来说更重要。
因为她早已麻木的心,因为长公主而惊醒,她或许是自私,但忍不住想若是一个不小心,左阳或许也会像这样冰冷的停止呼吸。她第一次觉得死亡简直就像是逼在眼前的尖刃。
北千秋说了一些话,渐渐说起了长公主,有一些是左阳没听过的,他要北千秋说的细一点给他听,北千秋注意着外头的动静,声音轻轻慢慢的跟他讲起来,似乎在安慰他,她这时候,倒是体现出活得久年长些的感觉了。
“我刚来这地方没多久,才发现自己可以不死,一开始很惊喜,后来就很可怕了。我有一段时间,自暴自弃的求死过,变着花样的想弄死自己,我讨厌这个时代,可我却不得不呆在这时代,身子越换越差,日子越过越不如以前。来到这个时代的不过两三年,有一次,我成了一个农户家里的女人,下雪走远了,差点在雪里冻死,结果发现当时的大雪中,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华服女孩儿,带着一个冻得满脸鼻涕的小男孩儿。”
“我冻僵在树下,以为她会剥下我的衣服,给她弟弟,可她没有,她将我拖入一处山洞里,分了一点马肉给我,山洞里燃着火,大雪封山,她已经在那里住了四五天了。很难想象一个看起来就是养尊处优的女孩儿,自己生了火,杀了马,还带着弟弟生活在漫天的学里。那个山洞,就跟咱们现在这个差不多大。”北千秋轻声道来,她不太善于记事,这段回忆倒是深刻。
“我其实是想求死的,她却非要救我,倔的一根筋,我说要死,她跟听了天大的不可置信的话一样,还以为我魔怔了打了我一巴掌。”北千秋笑起来,左阳也忍不住想笑,一根筋的倔,来形容长公主再合适不过。
“山洞里的马鞍都是金镶玉的,我才知道她是公主,而且估计是皇上最受宠的公主,她带的男孩儿,就是伯琅。她与谢漱玉——就是太后,当时都爱慕左安明,她去求了先皇,左安明又跟她偶遇几次,两人心心相许,就订了婚。太后知道此事,又被家里安排了入宫,几乎想死,就伙同三皇子,派人给皇家猎场做手脚,长公主在冬季围猎的时候就被人故意引上了禁山,又逢大雪,她就被困在山里,先皇派人去找也没能上得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