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昌太守、扬威将军张禄的甲胄已经破成了一块碎片,特别是他的胸前那破烂的铠甲下,露出血肉模糊的一团,依稀可以看见那白森森的骨岔。原本信手拈来的横刀,变得超过千斤重,哪怕是用尽全力,张禄依然举不起来,最终他手中的横刀,无奈的掉落在一滩血泊中,溅出一团血花。
两个时辰,仅仅两个时辰,金昌就也仅仅只守了两个时辰,尽管这些守军士卒非常勇敢,可惜,他们面前的一群敌人,都是一群疯子。完全不要命的疯子。身边的卫士越来越少,张禄动手的机会越来越多,守军的抵抗力也越来越小。
城外拥上来太多的骑兵,放弃城池,张禄并没有活路,至于投降,他自从成为军候以来,所接受的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非胜既死。
由于失血太多,张禄感觉混身发冷,为了不至于摔倒在地上,他拼命的将自己靠在半截的城墙垛上,为了让更多士卒看到他还在阵地上没有走,张禄让亲卫把他的将旗高高的举起。斩将夺旗和擒敌擒王的效果一样,如果他张禄死了,这场仗根本就打不下去了。
在昨夜很早的时候,他就接到了宇忔的书信,告诉他只要献城,他就可以免死。而且还告诉张禄,冉明其实使的是借刀杀人之计,目的就是一举铲除他们这帮凉系拥兵自重的将领。理智告诉他,宇忔所说的并没有错。但是思来想去,张禄没有办法投降。
是谁都可以看得出来,宇忔的宇国就是一条快要沉的破船,哪怕是战死,也好过落得一个投敌从贼的恶名。虽然他最终会战死,可是魏国朝廷一定会给他一个以身殉国的称号,给他一个忠义之名。但是从贼的话,虽然暂时不会死,可是以后一定会死得非常惨。
想想自己家中的妻儿老小,张禄的鼻子就有点发酸。眼泪这个东西,是这个西北汉子早已忘记的功能,可是每当看到部曲一个一个倒在自己面前,张禄的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
作为一个凉州人,他张禄不可避免的成了凉系集团中的一员。从内心里来讲,作为凉州张氏出身的张禄,并不希望当一个拥兵自重的将领。他和其中很多人一样,对大魏充满希望。可是那些和他一样想法的将领,先后不明不白死了或是残了,张禄就明白,如果不加入他们,他们就会杀掉自己,铲除自己这个异类。
张禄选择了屈服,选择了加入凉系将领这个利益集团。现在张禄充满悔恨,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拥兵自重,趁机要挟朝廷,朝廷也不会借着宇忔的刀,来铲除他们这些人。虽然他们这些人罪该万死,死不足惜。可是就怕那些无辜的百姓。
在张禄浮想联翩的时候,突然在他前面一百余步的距离的城墙段上,传来一片哗然声,接着这个哗然声越来越响,骚乱也越来越大。
张禄想站起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猛然用力,由于大脑缺血,张禄就感觉眼前直冒小星星。他强忍着目眩,打量着前方发生的事情。
最终让张禄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前面的士卒再也抵抗不住宇军进攻的狂潮,守军阵线整体崩溃了。
几个亲兵赶紧架起张禄,不容他分说,直接架着他就走:“使君速走,城墙守不住了。”
张禄吼道:“不要管我,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亲兵也不听,直接向城下冲去,随着张禄的将旗后移,整个城防瞬间易手。接着攻进城内的宇军将堆在城门洞里的石块、沙袋全部搬开,打开城门,放大军进城。
带着无尽不甘和绝望,金昌太守张禄最终还是咽气,他死不瞑目。随着张禄伤重而死,金昌城也像冷兵器时代所有的城池一样,在城墙失守之后,并没有发生巷战抵抗的事情,而是迅速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