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河北各郡县境域也都是王师小规模练兵所在,而王师在这方面人、物所得要远远胜过羯国所得,民间南投之风也日渐汹涌。在这种对峙的消耗中,羯国远远落在了下风。
最起码王师于河北已经有了枋头、河内等稳定的据点,而羯国在中原大战后始终无力在河南营建据点,甚至黎阳、邺城等地接连残破失守,这本身已经让行台在南北的对峙中占据着绝对优势的主动。
七月里,长安业已收复的消息传入行台,这虽然乃是笃定之胜,但河洛之间民心也是大受振奋。
沈哲子于行台得知此事后,即刻便召集行台群臣议事,原本已经准备多时的镇抚事务也都需要正式实施。
行台方面以江虨假节为使西进关中安抚群情,另以江夏李充为京兆尹、琅琊刘讷为冯翊太守一同前往长安,至于三辅另一首长扶风太守,则留给桓宣自度举荐。同时以郭诵升任秦州刺史,主持于关中创制军府事宜。
在这一路人员西进之前,沈哲子也特意与杜赫详谈一番,询问其人关于稍后关中的经营整治有什么看法。
京兆杜氏同样是关中名门,尤其杜赫如今又主持行台政务,就算其人避讳乡籍、于此不多做干涉,但是于情于理也不宜将之完全隔绝事外。
“旧年乡势残破,迫于胡威,不得不离乡南投,幸得大将军相助潦倒之际,才使此身不至于穷困枯槁,更有幸能为王事得尽一二才力之用。离乡年久,乡情早有不同,目下关中情势如何,我所知者同样不得深入,行台群智众策,并施为用,我于此中敢放言建策者也实在不多。”
面对沈哲子的征询,杜赫只是如此作答,也并不掩饰自己回避此事的想法。
他与大将军共事经年,可谓相知深刻,就算没有弘农杨氏前车之鉴,从淮南至于如今的天中,也能感受到大将军对于地方乡宗窃夺王命公器的提防与打压。甚至往年许多于此相关的政令都是由他主持颁行,如今相同的境遇轮到自己,他自然也能端正态度,做出避嫌退让。
杜赫能如此表态,沈哲子还是颇感欣慰的。老实说,关中豪强之害还要甚于中原,这也是由于关中常年动荡所致。虽然后续的战事沈哲子并没有身临前线,但王师各路将帅也都有细报呈送,如果不将关中豪强打压下去,关中是很难达于长治的。
京兆杜氏乃是首屈一指的关中世族,虽然目下乡势多有不足,可若能得趁大势,依照其家于关中旧有的名望并号召力,死灰复燃、发展壮大是可以眼见的。
时人那种宗族、门第的情怀,并不是短期内能够荡平的。尤其天下久乱,以宗族为单位谋存于乱世的作法更是充满现实考量的选择。
这一事实就连行台也不能罔顾,譬如江虨今次假节前往长安,就有一项任务是集结境域乡贤,编写《关陇门第考》,通过政治上的承认来安抚关中那些晋人豪强世族人心。
但从长久而言,打压世族豪强也是行台必须要恪守不悖的政策,只有将那些世族豪强各自所掌握的乡资、人心扣取出来,才是能够集权长治的盛世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