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并不意味着杜洪就彻底的安全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威望,尽管麾下这些兵卒已经是屡作甄选筛查,但毕竟只是一旅拼凑之军,没有一股长期稳定的凝聚力。
夜中离开长安未久,便有一部分统军的豪帅或者乡豪趁机发难,讨要钱粮物用,他们本身各拥部曲,与杜洪本就没有严格的上下统属关系。此前占据长安时还可暂作美梦,或是据守长安谋求大事,或是籍此获得天中行台的招降封赏。
可眼下摆明了已是仓皇出逃,旧日美梦尽数落空,未来如何还不知是何种模样,诚然凑在一起抱团取暖更加容易存活,但也因此目标更大,必然会遭到晋军的穷追猛逐。面对这种情况,是继续聚拢在一起更安全,还是各自逃散能活几率更好,还真的不好说。
面对这些部将的发难,杜洪也是气得五内俱焚,但目下也实在不好发作,只能约定待到抵达咸阳之后,一定平分资用、犒劳各军,同时途中若能击破一些坞壁,战获也都任由各军拣取,才总算勉强压制住了分裂。
军心本就涣散不已,又携带着众多的物资,行军速度可想而知,昨夜开始逃离长安,到了第二天午后,军队离开长安不过三十多里。
幸在接下来的几天,并未发生什么大的变故。后路传来消息,言是晋军已经穿过灞上原野,入驻长安,陂塬上那些晋、胡流民也都悉数归降。而后事态发展也都一如杜洪所料,晋军并没有大举向西面追击,而是耐心稳定住长安局势。
另有一点比较让杜洪感到意外的则是,此前先出发往郿城去的那一路人马,因为没有太多的掣肘并物资拖慢行程,早已经过了武功,郿城依稀在望,而且途中既没有遭遇拦截,也没有发现大规模的敌踪,可谓是一路畅行无阻。
得知这一点之后,杜洪不免隐隐有些后悔,虽然直到现在他仍然不知晋军那一路骑兵究竟身在何处,可若早知如此的话,他就应该给那一路人马多分配一些战力。
如果能够提前站稳住郿城,局势便可稍作盘活。而且西羌姚弋仲所部算算时间也应该差不多快要抵境,届时以郿城门户招引其军,两部合力未尝不可将晋军那一路骑兵剿杀在关西这一片区域,挟此胜势甚至反攻长安都有可能成功!毕竟长安残破,非是必守,晋军又立足未稳,仍然可说是他们这些关中人的主场。
事已至此,后悔无益,杜洪只能咬紧牙关,勒令加速行军。过去这几天虽然没有什么凶险变数,但是行军效率低下,也实在谈不上将时间充分利用起来,甚至有几名豪帅率部脱离大队,前往郊野搜探坞壁、寻找劫掠目标,更加拖慢了行程。
但是很可惜,且不说咸阳此前如何,就在不久之前,这里还被氐人蒲氏搜刮一番,几乎不可能再压榨出更多油水。因此,这些长安逃军们对蒲氏也是恨得咬牙切齿。
很快,负责探路的斥候又传回消息,言是原本已经向北流窜的氐人蒲氏居然又回到了咸阳城。这不免更加勾动起那些军头怒火,竟有两千余众在未得军令的情况下,直向咸阳扑去。
杜洪得知这一点后,更是恨得牙关错咬,忍耐力已经将要达到极限。这些亡命徒们一个个为财帛短利所驱,晋军不来追击,他们便以为局势已经转危为安,竟然还要横生枝节招惹强敌。
此前他将咸阳作为下一个落脚点,那是探明氐胡已经离境北上,兼之郿城方向吉凶莫测。如今情况已经发生变化,再攻打咸阳或于此逗留已经是多此一举,不宜横生枝节,只要氐胡不来骚扰他们,杜洪本打算绕境而过直奔槐里。
可是他这意向一旦流出,又被众将怀疑是不舍分享财货物资,一个个都流露出极大的不满。于是杜洪也只能将牙一咬,下令全军直扑咸阳。
从速拿下之后,他也真的打算破财免灾,将一部分离心甚重的兵马放置在此短驻留守,物资也一并留驻此处坚定他们防守之心,他将率轻骑速进接应东来的羌胡,彼此汇合后再觅战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