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恭,你、你怎么了?”
虽然庾冰也完全没有主张,但听到庾翼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完全没有条理,顿时也察觉到了庾翼状况的不妙,他反手握住庾翼手腕,满是忧虑问道。
“我没事、没事……”
庾翼左顾右盼,突然看到匆匆行向此处的桓温,手中佩刀一颤,蓦地挥刀斩去。桓温眼见此幕,一时间也是惊愕当场,忘记了躲避,然而庾翼这会儿动作早已经僵硬变形,虽是直扑向桓温,但却转为擦肩而过,砍在了空处。
庾翼收身而立,站在原地茫然片刻,似乎忘了他为何要有这种动作,晃晃脑袋收起佩刀,然后竟若无其事的望向桓温:“元子你来了?我这里正有大事托你,速率亲信嫡众控住府库,勿使兵众入内,园中凡有妄动卒众,即杀勿饶!”
桓温方才是真的感受到了杀意,但这会儿庾翼似乎又完全没有了这种念头,如此非常表现,也让他大惑不解,但还是不敢怠慢,领命之后匆匆行去。
一直到了这会儿,庾翼脸上那股癫狂才渐渐淡去,他转身望向庾冰,涩声道:“大错已经铸成,纵有悔恨也于事无补。唯今之计,且暂将皇太后盛殓于此,伤情切不可泄露于外。此中已非我兄弟能够独断,切切不可再让乱发于内,阿兄速往台城去见何次道,商议归苑。我自镇此处,切不可再令皇帝陛下遭受惊扰!”
“可是,我们、我们……”
“事至于此,我兄弟难辞其咎,但眼下畿内群情尚需镇定,此身暂且收留。目下之态已经难作自谋,惟求稍作回挽。我会让人警告葛氏切勿再作阴谋,速将宣城王送入待丧,还有石头城那里,我要亲自去拜谒司徒,请他同归共济此危,以待、以待沈氏南来定势……”
庾翼语调艰涩道,继而自己都觉得可笑起来,仰首望天,泪水已经止不住的滚滚涌出。他终于感受到什么叫做穷途末路,百般挣扎,临到终了,却发现所有努力不过是将自己摆在了千仞高的危崖上,粉身碎骨只在旦夕。
事到如今,所有的设想安排都随着皇太后的身死而烟消云散,但他们庾氏于晋祚终究还有一份不容推却的责任,也容不得庾翼再作什么竭斯底里的癫狂。
此前唯恐不乱的是他们,可是当真正大乱的危机以这种方式呈现在眼前的时候,他们才惊骇的发现,首先要被这股动荡撕扯粉碎的也只会是他们!
驻扎在州城的王愆期所部尽数出动,又将建平园外团团围住,内外联通门户俱被土石堵死,甚至就连庾冰外出前往台城都是翻墙而出。而庾翼也将兵众们彻底撤离皇帝并皇太后的居室附近,皇帝身边只留下沈恪等几人贴身拱卫。
与此同时,城西石头城也进行了一轮调防,城外一部分兵卒被调入城内,以填补褚翜引众离开所留下的空缺。
宿卫作为拱卫畿内的武装力量,其成分也是极为复杂的,过往这段时间种种骚乱,宿卫将士们也都身在其内,尤其经过此前民乱种种,宿卫内部也进行了大量的整肃以求剔除隐患。
这样的动荡,对于身在局中任何人而言都是一个折磨,普通的卒众还倒罢了,他们所能接受到的消息本就不多。而更上层的将领们则因为知悉更多内情,本身也就有着立场的偏向,因此倒也算不上迷茫。
而其中最焦灼的则莫过于那些中层的兵长、将尉一级,他们既不像普通卒众那样只需要守于旗令,也不像上层将领那样通悉诸事,一知半解最是难受。明知道危险正在逐步逼近,又不知危险来自何方,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爆发出来,内心之忐忑,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