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恬辨认出郗鉴的仪仗,疾行上前开口发问道,声音已是干涩到了极点。
郗鉴自车上探出头来,眼见王恬如此,也是长叹一声:“原来是敬豫,你总算是赶回来了。太傅重病缠绵,但仍固执不舍,大概是执念想要再见儿郎一面……”
王恬听到这话,眼眶里泪水更是滚滚涌出,哽咽着恨恨道:“若非奸恶家奴隐瞒父情,使我懵懂不知,老父不必受此一场煎熬!多谢郗公探望,恕我失礼,且先归去了。”
“快行快行。”
郗鉴闻言后便也摆摆手,而后便若有所思的望着王恬车驾向家门飞奔而去。过了一会儿,他才让家人继续上路。
返回台内安排的居舍,郗鉴便即刻吩咐家人道:“速将阿郎唤来!”
郗愔近来在都内可谓是春风得意,他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在一众时流年轻人们当中赢得了充分的尊重。久来浪行于外,家人一通好找,才将他在都南一处吴人别业中寻到,而后便匆匆往家中赶。
待到儿子返回,郗鉴也不多说废话,直接吩咐道:“近日吴乡可还有归人结队离都?你赶紧准备一下,这几日内就与那些吴乡行人结伴,先往吴中去。你不是一直向往观望吴乡风物?且先留在那里,没有我的传信,不准归都。”
郗愔听到这话,不免一愣,他虽然自在都内过得快活,但其实也是取意就近照顾老父。因此虽然吴人多有新友邀请,他也不敢私自离去。他这里尚在迟疑,郗鉴却又催促几声,让他现在就赶紧回去打点行装。
且不说郗鉴驱令儿子即刻离都,王氏家门之内又是另一番情景。随着王导病情日渐严重,分散在近畿乡中的族人们也都多数返回,大宅内人满为患。
王恬归家顿时又在家宅内引起一番骚动,众多家人行出相迎,王恬却没耐心与这些人作无谓寒暄,只是吩咐家人速速将他引向老父居所。
待到暖阁之外,王恬才敛息悄然行入,他探头自屏风一侧看到老父横于榻上,白发苍苍、病容枯槁,已是忍不住哽咽出声。
为免惊扰到浅睡中的父亲,王恬忙不迭掩面而出,这才在家人引领下匆匆退出沐浴更衣,然后便又匆匆返回暖阁,吩咐已经守夜多日、早已经疲惫不堪的他自己两个儿子并兄弟先退去休息,而他自己则恭坐屏风之外,一边侧耳倾听老父鼻息声,一边闭目养神。
“四郎,螭虎已经归家!”
早在王恬车驾刚刚出现在家门外的时候,宅内的王允之已经得到了信报。
王允之这段时间一直深居简出,最起码在表面上已经安分到了极点,而事实上,他是一直在调控整个王家的部曲防务。此时听到王恬归来的消息,王允之脸上顿时喜色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