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言暂请稍安勿躁,此事早有论定,自有诸公裁断。”
见诸葛甝如此惊慌失措,王允之心中烦躁更甚,他真想不通以诸葛恢的禀赋材质,怎么生出这样一个量浅性怯的儿子。如果不是他要借着诸葛甝来表达自己的意见,实在没有耐心与这种人往来。
王允之的安慰并没有让诸葛甝安定下来,他仍在那里不乏懊恼的絮言:“深猷兄你未至淮南,不知淮南强势啊……唉,还是操之过急,操之过急……不该这么做的,他若真厉念发难作乱,江东再无宁日啊!宿卫数千,竟不能阻其一人来去,根本就不堪用……”
眼见他仍是如此,王允之也就懒得搭理他。但得不到回应,诸葛甝更觉没有底气,他坐在王允之对面空席上,涩声道:“貉子将要发难,深猷兄你还能安坐?往年他便……唉,若今次复引强众归都,我是真为深猷兄你担心啊!”
你全家死了,老子都未必有恙!
王允之听到诸葛甝这么说,忍不住腹诽一声,但还是叹息道:“伯言你言重了,沈维周诚是强军在握,但若说率众归都,那又谈何容易。他若真有如此从容,今次不至于亲自归都。他是不会走的,你放心罢。”
这一次台中之所以敢发难,自然也是料定这一点。此前中原大捷,沈维周尚且无暇归都述功,可是这一次为了区区一个河北伧士哀荣,居然就这么急匆匆来了。可见虽然河北再创新功,但沈维周绝对不如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从容。
“怕就怕事出万一啊……”
诸葛甝不是不知道这一点,甚至这一点认知就是他通过对淮南的诸多细节观察得出来的结论,而且有诸多台辅参详权衡,如果没有这个把握,也不敢这么做。但明白是一回事,面对强藩如此威胁,想要不心惊又谈何容易。
“今次发难,也实在事出不得已。江北诸镇,徐淮苟合,忠义乏乏。台中虽然不乏明识,但畿外并无寸土寸士在控,畿内则被奸户暗蚀千疮百孔,眼见强梁做大,已是无计可施。”
王允之所说,正是今次台中发难的理由之一。此前他们或还寄望徐州,可是庾冰北行功败,眼见徐州落在沈维周手里已成定局。
合肥兵变已经将沈维周本质暴露无遗,一旦其人在北方彻底得于从容能够抽出足够的力量,他们能否在朝局立足,届时真要取决于沈维周喜恶一念了,绝无可能再有相忍姿态。
河北新功,令得台辅们对北方目下形势也有些观望不清,拿不准沈维周是否已经荡平边患可以抽出更多力量出来。所以卡住河北伧士哀荣,本身也是一种试探。而沈维周表现的如此急切与重视,对他们而言便是最好的结果。
眼下他们所恃唯有时间,但是很显然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会太长。所以要将这时间投用在哪一方,便关乎博弈的最终成败。
沈家之势大不只在于手握雄兵的沈维周,此前江东不是没有作乱的强藩,其家在江东包括在中枢都有着强大的影响力。而且相对而言后者比前者更加要命,台中针对沈维周几次动作都被其父沈充搅乱打断,使得中枢本身就处于一个混乱状态,政令不一。
而沈维周手中的军队,相对而言反而不是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祸患。何以沈维周能有如此大势?正是因为他深持北伐大义,且功勋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