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这种变故,沈哲子便也无心用餐,让人撤下餐食,然后便坐在席上饮茶等待。
又过了一刻多钟,此前离席而出的李充才又返回来,身后跟着两人,一名面白无须的中年人乃是负责安排他在都中起居行止的光禄勋所属谒者仆射,另一个则是一名戎装将领,正是时任北军中候的赵胤,也就是桓温口中所说的领军。
那谒者入内之后,便稍作陈述解释,言是没想到梁公归都竟然引发如此大的场面,使得左近防卫压力大增,因此北军中候赵胤主动请缨抽调所部宿卫前来担当护卫工作,因为梁公已经休息了,所以没有提前通告。
那赵胤这会儿也是不乏局促的站在堂下,当沈哲子望向他时更忍不住呼吸都慌乱几分,甚至见礼的时候都有些不知所措,该以何种礼节相见。
沈哲子看到这一幕,便忍不住一叹。他与这赵胤虽然乏甚接触,但也不是没有见过。此前最近一次接触便是早年苏祖之乱时被庾亮胁迫着逃离建康的路上,也正是庾亮死的那时候。
那时候的赵胤虽然算不上什么绝世名将,但也自有为将者的勇武气概。可是现在看来,这就是一个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老头子,以至于甲胄披挂在身都显得有几分不协调,更没有一点作为宿卫高级将领该有的气概。
身位、环境对人摧残之大,一至于斯!
“有劳赵侯了,其实我今次归都,本为复命,竟因此叨扰都中一众同僚俱不安宁,实在惭愧。”
沈哲子从席上站起来,撤出主席,然后再请赵胤入座。虽然眼下际遇已有天壤之别,但赵胤毕竟还是宿卫排名前列的将领,沈哲子若还安坐席中,那就太托大失礼了。
“梁公言重了,同为披甲王用,梁公在北屡创殊功,似我等宿卫之众,不过庭下力用,能够为梁公安宿警戒,已是幸甚。”
赵胤说这几句话,已是频频拱手,姿态更是放得极低。
接下来几句交谈,沈哲子也在认真打量这个赵胤的神情,发现其人似乎真的还不清楚自己已经被牵涉到多么敏感危险的处境中,甚至言中还多有暗示,希望将自家子弟送入淮南效力。
这算是一种废物利用吗?
沈哲子就算有什么话,也不至于要跟赵胤这个糊涂蛋讲。而且再退一步,就算赵胤迟钝到还没想清楚他处境的不美妙,但能够被牵涉进来,也就不值得沈哲子再对他做什么提醒。
时间很快就到了上午,也到了沈哲子该要出行的时刻。他今天倒没有什么特殊任务,不过是前往通苑去拜见皇帝而已。
皇帝亲政之后,通苑也被再作修建作为一座别宫,一般用作召见宗亲、贤名处士等不算太官方的场合。这在正式朝觐前的一次会面,也是皇帝主动要求。沈哲子对此倒也不乏期待,他也想看看这位皇帝在真正接掌整个帝国后,又被世道带来怎样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