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慕容恪,沈哲子也只是略作嘉勉,然后才又望着封弈笑语道:“往年都下一别,今日于此再见封君,封君别来无恙?风采真是更胜往昔,更让人好奇辽乡何等泽壤,能让贤士日渐雅望脱俗。”
封弈无论此前心中作何感想,这会儿也只能堆起满脸笑容言道不敢当,大都督才是真正的修竹茁壮,日益高挺,令人仰止。
稍作寒暄后,一行人才行入大厅,分席列座。
彼此碰面之后,慕容恪大半视线俱都围绕沈大都督而动,见其谈笑晏然,顾盼生辉,那种凌历中原的自信姿态,更是让人不由心折,再回想近来广闻淮南时流盛赞梁公,原来并非过誉。至于都督府其余人众,风采也都各有可观,才知的确是盛名得来无有侥幸,单单论及人物,辽地的确远有不及。
待到落座后,沈哲子便抬手指向慕容恪笑语道:“早前弘祖于我面前盛赞,言是辽野贤良入于天中,如今一见,确是不凡。我也听人闲论,言是慕容郎赞我风华绝代。爽朗之人,不耐虚饰。今日睹于风采,我也想寄语辽东,庭下养此馨儿,余生可以慰怀啊。”
能被这样一位风云人物如此夸赞,慕容恪心中自然也多喜悦,只是还未及开口,另一侧封弈已经抱拳说道:“辽东公得于大都督所邀,便一直心念该要得体回应。此前苦于朔风横阻不能成行,以待天时假我,便即刻使令我等拥从子息来见,要与大都督结成嘉谊。郎君能得大都督嘉言提携,这一程踏波履险也算得于报酬。”
沈哲子闻言后又哈哈一笑,指着封弈笑语道:“封君如此抢白,倒让我念及自己。我家中也多子弟为人称许良才,但亲近者难免窃思唯恐子弟专于此美,反而懒于精进。这一点用心是好,其实大可不必,逢此汹涌世道,人之才器如何,自有世事称量裁断。有志者,宜奋进,天道自无辜负。”
封弈闻言后便惭愧一笑,不再力争,而慕容恪则又于席上抱拳示意,表示受教。
略过这一节,沈哲子才又说道:“此前弘祖道我,言是封君有意继续南行过江以求觐见?”
听到沈哲子这一问题,席中原本还算欢快的气氛陡然变得沉默下来,慕容恪、封弈等俱都变得尴尬局促起来,没有想到沈哲子就这么直接当面的问出来。这本是他们自以为得见晋祚隐患,想要趁此逼迫淮南表态的一说辞,又怎么好正面回应。
“藩使入觐,本是礼章所定。我等边士久立荒中,一俟行入中国,自然难耐朝觐王道之执念。但也深恐所请冒昧,因是才斗胆请问大都督。”
过了片刻,封弈才低下头来,神态更恭谨了许多。这就是弱势于人的代价,就算心里再怎么要强,也是不得不低头。
听到封弈这么说,沈哲子拍案赞叹一声:“封君不愧恭礼贤士,你等入于淮南日久,我反而忘了安排此事,实在是失礼。不过你等也不必持心急切,待到今日之后,府下必作途送准备,何时起行皆从人便。”
封弈自然能够听出这位大都督言中那浓厚的威胁意味,可见自己以此试探的确激怒其人,这会儿更加不敢再要强,垂首道:“大都督镇治中原,军政兼理,自是劳任频繁,无暇他顾。我等以此烦扰,实在失礼。虽言于诚意,但却并无力再作远行,唯以此言稍掩失礼鄙态,还望大都督雅量勿罪。”
眼见封弈被逼迫得颇有狼狈姿态的告罪,沈哲子对其人却并无多少怜悯。他与台城的矛盾裂痕的确已经难作掩埋,但也绝不是这种边夷谋士能够妄加利用的!
“劳任频繁,不过虚辞罢了。我近来也只是闲散镇内,无有劳心之扰,常作蜀主旧谈,髀肉复生,羞愧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