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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衣冠正伦 1778 字 2022-11-11

旁侧两名奶妈也非不通人事的闺阁娘子,见状后便识趣的上前搬起睡笼,稍作请示便沿着阁楼之间相通的避风甬道将小郎君送回自己暖室安置下来。至于其他的婢女之类,向来都知两位主人情浓密切,也都闭户垂帘,各自退出。

待到闲杂人等俱都退出,沈哲子才完全放松下来,长伸一个懒腰,继而仰倒躺在榻上:“外间诸多疲累,还是家中祥和。”

他这句感叹,也真是有感而发,虽然开春以来,战事一直进展很顺利,但他身为大军统帅,一直积聚在心头的压力实在庞大,又根本无从发泄。

淮南厚储数年,选在今年彻底爆发,外人或许只看到王师屡战屡胜的壮阔威武,但沈哲子却一点都不敢松懈。如此庞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不要说他,整个江东自南渡以来都未有,如果当中出现什么疏忽挫折致使不能收取到最后的效果,若有遗患,必生后祸,不独只是他一个人的祸福,更会令得整个晋祚复兴都变得微妙难测。

即便是成功打败了石堪,又收取河洛旧都,但维持大军和百数万生民用度的重担又压在身上。

可以说沈哲子一刻都难得松懈,他之所以急于归家,也并非完全的怜爱家室、妇人之仁,而是因为庞大压力无从派遣,若再如此持续下去,担心自己都要撑不住,做出什么追悔莫及的决定。

公主与夫郎相伴年久,彼此心意都有默契相同,只听夫郎言道外间诸多疲累,当即便觉心疼不已。在她看来自家夫郎向来都是无所不能,人世表率,哪怕遭遇再大风浪,都能长笑从容迈过,虽然所言仅仅只是简单的“疲累”二字,但这一份疲累足以将世上绝大多数人都给压垮!

她弯下腰去,柔软的手指搭在沈哲子额际,动作轻柔的摩挲按压,又过片刻,耳边已经听到均匀细长的微鼾声,才发现夫郎已经睡着,只是眉头仍然微蹙。

她心内暗叹一声,有心叫醒夫郎转去别的厅室安睡,因为月中妇人诸多不洁,但终究还是不忍,就这么侧偎沈哲子身边,红唇微抿,嘴角细笑,只觉得整个天下都被自己揽在了怀内。

沈哲子这一觉睡得并不长,不足两个时辰便醒过来,侧身再看公主也已经睡熟,红彤彤的脸颊还贴在自己发间。他也就不急于起身,想要扳正这娘子稍显别扭的睡姿,结果这娘子睡梦中本能般的探手揽住他,树袋熊一般挂在了他的身上,嘴里细声嘟噜,似在不满被打扰睡意。

眼见此状,沈哲子才又会心笑了起来,最初归家,这娘子初为人母那种浓厚的知性让他颇有惊艳,甚至有几分陌生。但等到睡熟之后,潜意识里仍是自然流露出来那种略有骄横的依恋,渗透进了骨子里,融入进了本色中。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房间中摆着几个纱罩灯盏,光线昏黄且朦胧柔和。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隐约奶香,但却没有寻常贵族厅室那种气息浓烈的熏香味道,而且气息清新而无闷浊。

沈哲子虽然没有陪伴公主生产,但也是用了心,年初大军筹备发动时还抽身出来特意布置这一居室用于妻儿安养。

他以往虽然没有育儿经验,但是家里老爹有啊,往年归家探视,对此类事情也有见闻,妇人月中畏风之类避讳也都有耳闻,整个人困养室中,气闷又枯燥,一遍遍的熏香掩盖异味……

沈哲子保持着躺姿,心思却又转回当下的局面上来。他睡的时间并不长,但却是难得的安稳,醒来时神清气爽,思路也变得清晰起来,继而便一遍遍梳理当下许多轻重缓急的事务。

又过了一会儿,公主才嘤咛醒来,精神尚是迷茫,没有焦点的两眼看了看沈哲子,继而四肢便在他身上纠缠越紧,仿佛在发泄几分残留的起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