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军接连出现在河洛,首先得知消息的还是遍布于野的那些洛阳乡众,得知大战将要降临,那些乡众们自然不敢再留在洛阳凶地,各自打点所得,往四面逃窜而去。在极短的时间内,原本还人头涌动的洛阳残城霎时间人踪绝迹,近似鬼城。
乡众大量逃散,这也给金墉城的守军们带来的极大的负面影响,不乏人仍是心痛那些散去的财帛,明里暗里对卢德多有攻讦。
但真正知兵者却明白,真正残酷的战斗中,这些乌合之众的乡人能够发挥出的作用本就微乎其微,如今四向逃窜,反而能够拖慢敌人的进攻步伐,给守军带来一点弥足珍贵的时间。
边关告破,敌军出现于河洛内部,如此重大军情自然需要急报给孟津的桃豹。然而金墉城使者出城未久,北面邙坂便出现了大量的溃卒,带来一个让人绝望的消息,孟津作战不利,已被敌军抢占,余众于邙坂沿路戍堡且战且退,主公桃豹生死不知!
在上下将士俱都近乎绝望的时刻,卢德却表现出极强的韧性,严令城中各营谨守,同时积极招纳溃败之众。得益于他此前对城池的经营有序,溃众们入城极为顺利,尽管迁出了一部分乡众人马,但随着在外之军纷纷回城,城池内守军很快便达到七千人之巨。
那些军队入城之后,眼见城内如此厚储,原本惊悸的心情也略有平复。金墉城乃是洛北唯一坚堡,又有如此厚储,将士临于如此险境,自能搏命相抗,仍有一战之力!
败退回城者自然不乏强势将领,虽然认可卢德的经营之能,但却不可能再将守城重任交付卢德。更何况就连桃豹都生死不知,这些将士们自然不会将生死置于人手。所以很快便达成共识,将卢德军权解除,监押在城池内。
卢德对此也无反抗,一副甘心任命姿态。其人虽然已经不在位,但短短几日将城池经营的极为周全,那些接手城防的将领们也只能遵循他的防守安排,谨守于内,等待敌军偏师冒进。
他们就算想要外出偷袭也做不到,一则军心惊悸难用,二则城外一层层的沟壑不独限制敌军前进,也限制了城内守军的出击。
时间在这种煎熬的状态下又过去了一个昼夜,途中陆续又有溃军归城,带回了最新但也更加恶劣的消息。
金庸城外开始出现大股的、成建制的晋军军队,北面邙坂、东面洛水河谷以及洛南残城,晋军旌旗遮天蔽日,将这座金墉孤城围绕在当中,但又都极有默契的没有强攻,似乎在等待什么大人物到场。
晋军如此谨慎,反倒让守军此前所定反击之策没有了用武之地。那各路人马深控郊野,军阵井然森严,完全没有一丝乱象,守军外出野战只是找死。
这样对峙的局面又持续了几个时辰,天色暗了下来。城内战战兢兢的守军们也松了一口气,晋军如此势大情况,是不可能在初期就发动夜袭的。更何况城外广积薪柴,几与城墙登高,若晋军敢于夜攻,熊熊烈火会教他们该要怎样做人!
“这些薪柴还是离城太近,明日若还不战,应该稍作调整。”
几名守城将领口中念叨此语,而后安排夜防事宜,或执勤或休息。
城下积薪诚是隐患,不过此前乡众一哄而散,乏于人力,城内守军又要接应溃卒,完全没有时间处理此事。不过晋军大部队还在十数里外驻营,短期内不会发现这一隐患而加以利用,明天军心稳定后,自然有时间做出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