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则是羯国一统北方后,由关中、河东等地内迁大量豪武、杂胡。虽然其中大部分都安排在了河北之间,但河北也是有着一个容量极限,而作为中晋帝宅的洛阳地区便成了另外一个补充的安置地区。
羯国统治由此崩溃后,那些人也不能凭空消失。往年桃豹只能凭着军势威逼掳掠,控制其中一小部分的游食,更多的则流于他的掌控之外。
卢德到来后,也是制定了一系列的民生策略,从而将那些荒野流民逐渐纳于控制之下。虽然这些策略收效缓慢,需要经年积累才能见效,并不及直接掳掠来得快速。
但事实上,桃豹自己也明白,掳掠只是一时之计,能够稳稳扎根于一方才是真正崛起的契机。比如早年的先主石勒,辗转南北,战功赫赫,但是由于没有一个稳定的统治区域,其势如天边浮云,聚散都难控制。一直在接受右侯张宾建议下扎根于河北,才最终成为一代雄主。
桃豹的基础要比早年的石勒好得多,最起码他不需要再选择一个根基地,河洛之地便是一个最好的选择。而四野周边也是多有纷争,最有可能威胁到他的石堪和淮南沈维周眼下还在交战状态,余者则不足为敌。
如今的洛阳除了金墉城和洛阳垒等军事堡垒之外,其他区域元气也在缓缓复苏,像是洛阳城西的阳渠附近,早年乃是中朝显贵游园集中所在,后来被桃豹用作马场,近来这几个月的时间里,随着民众大量涌入,已经渐渐恢复了生机,最起码有数万民众于此聚集生活,垦荒营修。
至于卢德,则更做了一个创举,普选乡众子弟授以义理课业。这在桃豹看来,便有一些多余,眼下仍是弓马鏖战的年代,所谓的宣教化、明伦理、定尊卑之类,实在比不上一刀斩下、生死分明那么简洁明快。
不过出于对卢德的敬重,桃豹也并未阻止此事,甚至特意拨出一部分的谷米粮食以供使用,只是希望卢德不要因此耽误了更重要的事情。
卢德之所以要这么做,主要还是出于一种感怀自身并对现实失望的情愫。他出身寒伧,幼来饱受求学之苦,即便是有了一些学识阅历之后,出身仍然死死限制住他,深知在这个年代,寒素之士想要出人头地,只有弄险操兵才是唯一出路。
他辗转流离大半生,终于遇到桃豹这样一个颇有明主做派的主公,但是他对桃豹的未来仍然不乐观。先天不足,后天有缺,既没能抓住时机,也已经没有了更多的时间。
如果是几年前桃豹刚刚退回洛阳时,卢德便能引为所用,他自信即便不能将桃豹扶植为一个争雄天下的英主,最起码也能在洛阳盘踞更久的时间,不至于全无反击之力。
可是现在,淮南已经势大难阻,河北纷争也将要分明。此前卢德建议在黄河对淮南军稍作掣肘,最好是能够将这一场战事拖延到入冬,届时南北水道枯竭,淮南军后力必将不继。
最开始桃豹执行的也算不错,尽管成皋方面被敌军围堵,但是在黄河水道上仍然能给淮南军造成极大牵制。可是很快,桃豹便厌倦了这种敲边鼓又没有直接收获的行动,转而将目光投注到兵力内虚的豫南几郡中。
淮南军主力毕集于黄河南岸,在豫南几郡尤其是汝南虽然仍保存着一部分兵力,但这些兵力也仅仅只够自保而已。特别是汝南这样一个互市商贸集中地,在没有了足够兵力震慑的情况下,商道接连失守。
桃豹虽然不敢主力尽出强攻汝南,担心会彻底激怒淮南使其放弃石堪而全力进攻河洛,但也屡屡派遣游骑外出阻隔商道,哄抢那些道途商旅。如此一来,所获也是极为丰厚,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解决了洛阳的物用匮乏,位于金墉城东面的大仓都被填满。
但这种掳掠短利之事,实在易放难收,桃豹也高看了其人对军队的掌控力,其麾下那些部将们在尝到甜头后,甚至私自离开防区外出掳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