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侨人处于完全的理亏,除非甘愿放弃中枢权柄,否则必将饱受攻讦,吴人绝对不会放弃这一难得机会。但中枢权位完全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离开容易,再想返回那就难了!
吴人完全可以凭此一个个的拔除如今在朝侨门各家,全面把持江东权柄,届时沈氏以南人领袖的身份,大可军政一把掌握!
届时就算侨门在江北有所经营,顶多能够恢复永嘉之后的局面,各自孤撑,然而江东却不再是一团乱麻,尤其更有沈维周这个正面将羯国打得分崩离析的当世名将,谁又敢言对战必胜?
想到这里,王导便更胜感慨,刚才在家时,他还有感于自家子弟王允之锐勇进取,想要趁乱得势,重振家业。但察觉到这一机会的却不只一人,且不说褚翜与诸葛恢联袂登门隐含警告,告诫王氏不要借此生事。而沈家这里则做的更绝,甚至已经打算要将侨门一举扫出江东!
短短一天时间内,王导便见识到三种不同层次对于今次所谓危机的看法和运用。
王允之虽然乃是他家才能卓著的晚辈,但只见到门第之私的契机,大概连该如何具体利用机会都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思路。而褚翜和诸葛恢却只想规避这一次的风险,但又不愿意放弃这当中所蕴含的利益机会。
唯有沈家,不只能够正面今次危机,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便找到家业与国势能够紧密联合的切入点,进退都能从容。
若时人以为沈家唯有沈维周一人才显可夸,那实在是愚不可及。
在察觉到沈家的意图之后,褚翜和诸葛恢、包括其他几名自认为有资格参与到今次博弈中的重臣等心中各有筹算,亟待寻人商讨决议该要如何应对。而且眼见沈充分明不打算与他们相见,再留在这里只是浪费时间,于是便纷纷告辞。
沈恪等沈氏族人们也不挽留,将这些人恭送出府。
至于王导本就是赋闲之身,也无事务操劳,便索性留了下来,继续旁观事态进展。
眼下进入沈家的,尚是第一批得讯之人,虽然送走了一批重臣,但也并未沉寂太久,很快便又迎来了第二批的访问探望。
这一批探访者,分量最重便是淮南王司马岳。淮南王年方十五,但已经极有沉静气度,最起码在待人接物方面极具气象,颇有肃祖遗风。
哪怕王导看到,也不得不感慨淮南王较之当今皇帝陛下,确是要胜出几分。他虽然不再执政,但也并非与时局完全隔绝,也知道当今皇帝陛下虽然表面上已经亲政,但实则仍是形同虚设,各家分领内外,最终的裁决权仍然握在归苑的皇太后手中。
皇太后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也不再是能被某一权门掌握手中一个傀儡,单单其人一手促成当下这种权门分执内外、互相制衡的局面,便可知皇太后已经快速变得成熟起来。像往年独幸庾氏或沈氏的局面,已经不可复现。
淮南王虽然颇具成人气象,但囿于自身阅历,也不可能拿出什么成熟的主张,所以其人出现在沈家,更大程度上应该还是作为皇太后的一个传声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