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阵中一处激战,近千名奴兵被一营淮南军兵卒们逼至角落里。不过这一路奴军只是迫于大势而退避,本身却还未溃散,看起来应该是某一名督战奴将的督阵亲兵,在面对大势倾颓的情况下仍能保持整部的移动游走。
这一营淮南军在经过一番冲杀之后,兵额已经不满,虽只区区两百多人,但在两座营垒之间的这一处夹角战场中仍然是勇武至极,悍不畏死。前阵几十名持槊兵卒们在兵尉带领下,直往对面千数之敌冲去,两翼刀盾紧随其后,中阵弓兵们跑动途中频频仰射,对面不断有奴兵中箭倒地。
当然,奴兵的反击也是凌厉。军阵中同样不乏奴兵结阵以射,淮南军在追击途中便不断有人身中流矢而死。
“速冲!冲过此程,杀入阵中,贼便无箭可射!”
冲在最前方的兵尉咆哮吼道,同时身体力行,奔跑的更加迅速,对于头顶掠过的那些流矢视而不见。而其身后兵卒们也都狂吼壮势,速度越来越迅猛,几十丈的距离须臾冲至。前阵那些持槊兵卒们手中步槊平端,长长的槊锋直接扎入了奴军阵营中,顿时将奴军的阵势刺出一个深深的创口。首当其冲的奴兵们俱都被锋利的槊锋直接扎透,死尸仆成一线!
旁侧纵有奴军想要冲上来扑杀这些陷入阵中的淮南军卒,旋即又被两翼步卒以刀盾劈砍格退。槊兵们继续挺槊往敌阵冲去,每进一尺,必有奴兵身死。如此直接扎入奴阵数丈之深,左近奴众俱都四散以逃,不敢再上前强阻。近千敌军竟就被这百数悍不畏死的淮南军直接凿穿冲开!
士气就是用这种方式来影响着战场上的每一个角落,假使这一营淮南军在看到敌军势大后稍有迟疑停顿,接下来自然会被奴军强射反击,极有可能全军覆没于此。即便是快速抽身脱战,也很有可能会被奴军衔尾追射,同样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才有可能摆脱掉奴军的追击。
可是现在,他们一往无前的直接冲杀入阵,虽然在这冲阵途中亡者近半,然而最终却是奴军受不了惨重之伤亡而溃逃。
“贼将勿逃,献首助我封侯!”
凿穿敌阵之后,兵尉抹去满脸迸溅的血水,稍辨方向便往奴将逃跑的方向继续追去。其部众自然亦步亦趋,奋力追上,至于那些伤重难行的兵众们,则就地团坐起来,树枪于身前,以血抹额,口呼杀奴口号,过不多久,便有战场上游走的后继之军行来,将他们接应而出。
其实讲到基层的组织力,奴军较之淮南军并不逊色多少,甚至犹有过之。像是其中一些占数甚多的杂胡义从们,更是不乏父子同居行伍,世代供奉小帅、酋长,讲到战阵行伍中的配合,甚至已经深入到生活中、刻入到骨子里。更何况本身生活便不是稳定农耕,多有居无定所的迁徙,在应对变数诸多的战斗时,那种近乎习惯的执行力本身就是精兵基础。
这样的组织方式,一旦在打起顺风仗的时候,无论是联合杀敌又或是哄抢物资,都是娴熟无比、所向披靡。可是一旦遭遇逆境,那种大势倾颓、万众崩溃的局面也绝非将领们能够制止。
要知道那些基层的兵长们除了这个身份之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宗主、家长,身边这些士卒不独只是他们的袍泽战友,更是他们的亲人、家产,一旦遭遇逆境,首先想到的必然是保全自己和家产,罔顾军令。
军法不敌人性,任何精锐之强军,之所以一定要强调军纪军法,就是要通过这些严明周密的军令,将士卒们身上除了行伍之外的社会组织尽力剥除掉,要做到父子无视、军令必行。更有甚者,甚至在行伍之外的整个社会构架都要偏向于军法来搭建。
此时距离天亮尚还有一段时间,石虎在千数亲信的保护下匆匆逃离,动静虽然不小,但除了近畔一些奴兵奴将们察觉之外,前线那些混乱的将卒们并无所觉。
奴将麻秋在接过了石虎留下的旗号仪仗之后,并没有如石虎临行时吩咐的去通知诸将次第脱离战阵,因为这只是一句废话,如果奴军还有能够次第脱战的余地,何至于连主将都要临阵脱逃!所以眼下诸将能够有几人逃出生天,真的要各安天命,派人去传信,能不能在乱阵中找到人传递命令且不说,更有可能将主将已逃的消息扩散阵中,造成更大的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