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退……”
桃豹见到这一幕,已知这一座耗费极大人力所筑造起来的堤坝已经不可再成阻拦,而且在南人手段如此暴烈的冲撞下,能够维持的时间都是少之又少。他总算是见识到了南人水军之强,不动则稳如山丘,动则疾若奔雷。
此前堤坝的伤亡惨重和撤防失守,已经让兵众们不乏惊悸。桃豹也需要抓紧时间,亲自坐镇后一段水程做出应对调整,才有可能避免被南人势如破竹的长驱直入。
桃豹率部离开未久,淮南军对堤坝的冲击一直没有停顿,而这堤坝本身也不是什么牢不可摧的坚固建筑,经过三四次的冲撞,整座堤坝已是土崩瓦解,豁然得以贯通的水流不独将早已经裂痕满满的堤坝冲垮,甚至连底座的镇石和侧防的木栅俱都连根拔起,很快便被水浪翻滚的河流所席卷淹没。
在冲破堤坝的过程中,虽然损失了三十余艘艨艟快船,但这对于淮南军整体的战斗力不成影响,但却获取到弥足珍贵的时间。当汝水得以贯流,徐茂所率领的后继水军战船也已经抵达了此处。
前阵兵将轻舟上前汇报战情,得知战事直到现在仍是顺利,并无波折意外,徐茂心情也是大好。他与路永负责今次接应汝南军民的任务,但除此之外又肩负着其他使命,对峙这几日来,心情可谓烦躁、忐忑。
“奴军无知南军悍勇,此夜一战,必以刀兵示之以强,知我淮南未可轻侮!”
徐茂立于船首,挥臂敲响进攻之鼓号,一时间舟船竞发,淮南军众俱都壮声狂啸以应,向着汝水更北面的水道烈行而去!
汝、慎之间这一座堤坝虽是奴军重防,但也并不意味着突破之后后路便是畅行无阻。此处距离悬瓠之地尚有三十余里水程,对于奴军后路的具体防务布置,淮南军也并不深知,因而前部率先出击的,俱都是轻便快捷的艨艟、赤马等受水况限制较小的轻舟,中型斗舰镇行其后。
至于先前给奴军带来巨大震慑力的连舫大舰,则并没有加入到这一次的进攻当中,当堤坝被完全撞垮后,便被拖曳着再往后撤,返回了日间所停泊的位置。毕竟此一类大舰只有在水域开阔的情况下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战斗,但汝水显然不具备这样的作战条件,甚至在河道上转弯进退都要靠别的船只助力才能完成,如果再深入的话,在未知的水况中祸福难料。
此时桃豹已经撤入了后继水寨中,先前自堤坝附近撤出的兵众们也已经又与后继之师汇合,夹河营垒中略显几分混乱,但此时毕竟夜中,虽有火光照耀,视野也并不开阔,因而前阵的挫败还并未在军中造成太大的惶恐。后师之混乱大多还是由防务的快速调整而造成,但在兵长们的严令呵斥之下,态势还在可控制范围之内。
后段汝水水程中,虽然并无刚刚被摧毁的堤坝那种固防,但也并非全无遮拦,几座浮板水寨参差于两岸,探入河中。但是对于是否加派兵卒压上,桃豹还是有些迟疑,毕竟那连舫大舰所表现出的惊人破坏力也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阴影,担心那些竹木搭建的水寨也要遭遇同样命运。
但南人攻势之迅猛并没有给桃豹留下太多应变调度的时间,当他归营不久,南人舟船已经自已经不存的堤坝处往北冲来。面对诸将的请示,桃豹也只能先疾令按照原定计划固防。夜中调度已是不易,而他眼下也并没有想出一个更好的阻截策略,无谓自乱阵脚。
不过此前的掠阵观战他也并非一无所得,在寄望前阵能够稍作阻拦之后,继续往后营而去,抽调出两千余名战卒命令他们沿河阵列,同时此前所准备的诸多瓦罐油脂俱都命人搬运到河沿处。此前的火攻阻拦收效甚微,并不是因为南人舟船不畏火攻,相反的正是因为他们太惧怕,所以才有足够的预防。堆薪引火这样的方法太呆板,根本就对付不了南人那些周全的布置。
桃豹正在后营调度,前阵已经展开了交锋。
淮南军舟船很快便遇上了第一道阻拦,乃是一处外探出河道将近二十丈的浮板水寨。水寨上阵列着千余名羯奴兵众,前后分作两列,前列之人蹲据于浮板上,两臂并膝窝之间架着一杆长达两丈多的削尖竹枪。后列五百余兵众则各挽强弓,一俟淮南军冲入射程水域之内,当即便拉弓频射。
淮南军艨艟战船上巨盾斜支,阻拦了大部分飞射而来的箭矢。但这也因此令他们视野遭受限制,并没有看到奴兵们手持、一端埋于江水的竹枪蓦地自水面挑起,遥指前方。于是冲在最前面的舟船便直接撞在了那长长的竹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