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拉住沈哲子,眼见沈哲子体态已经比他还要高了许多,又是忍不住感慨道:“回望早年初见,维周不过冲龄一童儿,已是才高识远,成人不及。如今翩翩少年挺立于世,名动于南北,大才举世共知,让人感慨马齿虚长。”
“年前我任事南疆,只觉诸事艰难,维周你这里却已经雄创大功。如今幸在共事于此,梁郡之地是你荒土中一手兴创,我必不会辜负你这一番心血,要用心守好这一条通衢要地。”
听到庾条言及前事,沈哲子也不免略有感慨,只是彼此未及细谈,后方已经又有许多人涌上来礼见,只得一一回应。
营垒规模本就不大,百数人行入进来稍作寒暄,便显得拥挤起来。不过这时候梁郡兵众们也已经维持好了秩序,于是沈哲子才又离开营垒,与众人一同返回梁郡。
沿途中陆续仍有人从城内或左近涌来,当一行人到达梁郡城时,前后早已经聚起了几千人的大队伍。庾条半是苦恼半是玩笑道:“我是日盼夜盼,总算将维周盼来。内外诸多人众前来投献,你又迟迟没有回信,单单供养这些宾客,郡中米仓早已经水洗一般干净。”
这话虽然是调侃居多,但也确实符合世情。去年江北数镇俱有建功,疆土上的扩张和战略处境的改善不提,对人心的鼓舞实在太大了。
人生于世,岂能没有一二血性,早年世风怯言北事,那是因为实在乏善可陈,羯胡的强势仿佛天眷一般,战则必胜攻则必克,让人看不到反攻复土的希望。
边镇频频报捷,终于又将晋人们丢失已久的信心和热血给唤醒。他们才是这天下的主人,奴贼纵有一时势大,不过侥幸而已,绝非不可战胜!
南北众家或许有权门子弟不患名位前程,不愿卑事武用,但这毕竟是少数。更何况,若能阔步昂行于世,谁又愿意终日戚戚苟活!
尤其驸马沈侯本身便是江东年轻一代风流翘楚,北上建功也未损其风雅,更添威名气概!沙场自有风骨,不与玄虚同论,弓马邀名爵,更有几分难言之壮阔!
所以前来投靠沈哲子的南北世家子弟,也是不绝于途,这大概也是榜样的力量。在这种舆论风向之下,一些洁身自好、不愿卑戎的论调,反而成了怯懦卑劣,令人不齿。
沈哲子在梁郡城里略作进餐,便又忙碌起来。庾条这里早整理好了一份卷宗,记载了许多前来投军的南北人家子弟,沈哲子粗粗一翻便有数百人。
当然具体的人数并不只是卷宗上这些,要知道哪怕只是寒门子弟投军,身边也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家兵部曲随行。甚至就连有的徐州军头子弟,都自备弓甲转投到梁郡来,也真是让沈哲子哭笑不得。
“这些前来投军之人,俱都各备械用,宗人义从极多。此前我也匆匆览过,虽然不乏一些狂妄任性之徒,但总体还是优良。只要稍加拣取集合,顷刻可成万人之军!”
庾条指着那些卷宗笑语说道,对于沈哲子的号召力也真是不得不服。这些人当中,甚至不乏世祚两千石的旧望人家,中正乡议上品子弟,不愁前程,但却仍然选择北上投军。这已经不是可用热血来概括,更多的显示出时人对于沈哲子的看好。
沈哲子闻言后却是苦笑一声,心内颇有几分幸福的苦恼。江东世风转变至此,的确是让人振奋。但该要怎么安排这些人,也实在让他苦恼不已。